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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他颇有点羞赧,也没告诉过家里。士礼被他这句话噎住,他是从没想过士乐会去打工赚钱。他刚想说些什么,外头突然一阵大响,士礼连忙开门,原来是唐穗砸了一只花瓶,里面的几支花瓣边角已经发黄的百合落在一地的水晶碎屑里,阿婆正在打扫。士礼环顾,他爸早已不见,独留唐穗坐在沙发一角,她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整个人与那些百合无异。也曾鲜活过,终被扔在地上,无人问津。第30章第30章士乐有了手机,拿他的工资买的,一部滑盖的索尼。他问士礼要了加乐手机号,给他发了短信,问他好,不一会他就急匆匆打电话过来,也许是电话里的原因,他声音听起来不如往日高昂,“士乐。”他只是喊他名字,士乐便摒住呼吸,这种发明实在奇妙,人在千里外,此刻,却好像就在身边。士乐两手握着手机,嗯了声,“你好不好?最近热起来了。”那头沉默许久,士乐以为信号不好,往窗口去,才听见他说,“很好,你呢?”他推开窗户,外头黑漆漆的,小区里的路灯间隔很远,也并不明亮,加乐的声音就在耳边,朦胧中像从前许多普通日子里,他就站在窗口和他讲话。“还行,最近也有好好吃饭。”他说完这句,加乐就窸窸窣窣笑了,“要保持!”自这个话头开了,加乐便就恢复以往的喋喋不休,说学校伙食的事,“也没隔多远,怎么口味差这么多,那鲫鱼烧得淡了就很腥气。但是红烧rou还是很好吃的,果然,哪里的红烧rou都好吃。”士乐打给他原是想讲家里的事,还有他也许要搬出去了,可他听着加乐说这些琐碎事,渐渐入迷,他那些烦扰终究被加乐的烦恼盖过去。即便是他的烦恼,也让人感到愉快,那些鸡毛蒜皮里的细枝末节,恰恰组成这个少年的无穷生气。“喂,士乐,在听吗?”“在。”“你那边声音好轻,是不是信号不好?还是话筒的问题。”,他看一眼,才发现自己双手拿着,掩住话筒了,手心出了汗,弄得后盖黏嗒嗒的,“现在,现在听得清吗?”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做的傻事,听见加乐说,“光顾着自己说话,你怎么样?”他静下心来,简单说了最近的事情,大概是第一次在加乐面前说这么长的话,他也只是偶尔应答,人紧绷起来,打着磕巴,“我,我想住在爸爸那边也说不过去,毕竟要毕业了,我,我打算搬出去住。”加乐站在他寝室的阳台上,身后轻轻传来几声室友打游戏的叫好,他握着手机,不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几次吸气,都感觉吐不出来,士乐在那头问他还在听吗,他嗯着答应,变回听见他第一句时的那种悸动,“我这就抽空回来。”“不用,不用,要搬也肯定是暑假搬。”,士乐急急地劝他,“我自己也可以的。”“那就等暑假,我回来。”,他摸一把脸,抬头看今晚的月色,弯月残缺,胜在无云遮掩,皎洁温柔,“今天的月亮很亮。”士乐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真是很亮,即使没有手机传声,他们仍同望一轮月亮,共一片天。终究免不了这一天,士乐去找唐太太谈话,吃午饭时他已十分紧张,数着饭粒,但一想到和加乐保证过,就拿汤泡着饭,尽力咽下去。他走上从未去过的二楼,敲开唐穗的房门,那金属的圆门把都要被他握热。唐穗就坐在沙发上,气质与士乐第一天见她时无异,她是高高在上的,优雅的,几乎没有差处,连丈夫的私生子都抱回家养,又在吃穿上从无对他有一点亏待。但若仔细看,唐穗老了,那双略上翘的眼尾长出细纹,她神色间是难掩的疲惫与心力交瘁,人老化,必然从皮肤眼梢表现出来,由内里腐化开始。第31章第31章士乐对她的畏惧也是十数年如一日,唐穗听完他磕磕巴巴的话,笑了一下,“你倒乖觉,知道这个家撑不下去,就跑了。”“没有,我不是因为这个。”,他低着头,看着暗红色地板花纹,他从未做错什么,却永远在唐穗面前一副认罪样子,或许连他自己心底,也觉得出生是一种错误,活着便要愧疚。到底唐穗的婚姻崩塌有他母亲原因,他mama不在了,就由士乐受这份苦难。“我是随便你。”,唐穗撑着脑袋,一袭黑色的长裙,显得她肤色更白也更冷冽,“你爱去哪去哪,你说你以后一个人,最好连于明先都不要联系。就算我和他一刀两断,士礼也还是他儿子。”她话里隐隐威胁,也有不安,当年要士乐在她跟前养着,就是为了心头的这份担忧。“我知道了。”,士乐颔首,恭顺地站在她面前。唐穗看他,已经长得很高,只还是瘦,整个人弱不禁风样子,煞白着,一双眼睛大而无神,她忽然想起另一双眼睛,也是这样圆,却很灵动,神采奕奕,士乐十八岁,她去世也十八年了,时间啊,真如流沙一般。士乐就要道别回房时,唐穗突然开口,她此刻的声音不再那么尖锐又咄咄逼人,说不出的无力,很不唐穗地垂下来,“你的眼睛倒和你mama的很像。”这是她第一次在士乐面前提及他mama,士乐冻在当场,诧异地看她,唐穗疲倦地靠在沙发里。他颤巍巍地问,“我长得和我mama很像吗?”她嗤笑,“不是很像,只是眼睛而已。她长得小,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当时都喊她小雀,恰巧她姓瞿,混着念了倒挺像的。”她们原是旧识,读得一所高中,一所大学,“你mama倒挺聪明的,一定想不到她儿子学习这么差。”虽是说他,这句话里到没有唐穗一贯刻薄,戏谑更多,士乐被她说得脸热。“阿姨,很早就认识我mama吗?”“是啊。”,唐穗慨叹,“很早,比于明先都早。贫困生,呵,读大学的时候,家里人都死绝了。是我啊。”,是她打饭,是她嘘寒问暖,是她日日并着她走,怕她孤单,到头来,一场空。她才如此恨她,恨到摧心剖肝,极度痛苦。但她隐去这些不与士乐说,她对着士乐,想起和他mama从前好的时候来,又会记起她背叛,这些矛盾情感交织着,“她到底把你生下来,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你情况也不好,拼死一搏,她是真爱你爸,连命都不顾了。”愉快啊,痛苦啊,慢慢从旧日记忆里攀爬出来,在她脸上幻化一遍,最终她看着士乐,“她活该啊,赌输了,就要认命。”“我不懂,不懂她,也不懂您。但她既然拿命留下我,我就不能让别人这么说她。”,他瘦削的肩膀颤抖着,好似也要与谁搏命。他从未拂逆过唐穗,战战兢兢的少年人在要保护的事物面前,显得决绝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