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眼望流泪眼

    高启盛第一次觉得他哥疯了，被他逼疯的。

    他跪在神龛前，被高启强踹了两脚膝弯才跪下去的。疯了的哥哥正掐着他的脖子，陪他一起看那无悲无喜的菩萨像。

    高家人出生长大的家掩不住声音，高启强喘气声粗，来回锤荡，高启盛听得耳膜疼，心脏也疼。他是藏不了情绪的人，担心把不忿一息扑灭，高启盛挣着要拧过身，想要瞧他哥是不是真被气出个好歹。

    “啪！”后脑勺被狠狠甩了一掌，高启强压着怒火的声音响起：“让你动了吗！”

    他哥的力气大，干了几十年苦力活的巴掌，高启盛一个只会读书的后生仔，想挣开时难，被甩落时要稳住身更难。哐碰——是手肘砸向身边木椅的动静，高启盛慌乱地先是挥到他哥的手臂，被托了下，才重新双掌落回地面。

    跪姿是彻底不能看了，高启强在扶住弟弟的那一下后就退了半步，冷眼看人嘶嘶哈哈地吹掌腕的擦伤。长不大的娇气鬼自怜还不够，没有了哥哥的压制，索性跪坐在地上，扭过来委委屈屈地喊哥。

    高启盛眼尾很长，会上扬，仰起头看人的时候总让人有耐心熄火，听他说话。但他哥看了他二十几年，再对症的药都有了耐受性，高启强现在不想听高启盛说话，捏着下巴甩过去两记耳光。

    高启盛只觉得一分钟前担心他哥气坏身体的自己脑子有毛病，不满死灰复燃，烧得铺天盖地的，“高启强，你有病是吧！”

    高启强不惯他生气就喊全名的毛病，下一巴掌没再避着眼镜，细边框腿贴着手指一深一浅地在脸上留下痕迹。高启盛在他哥抬起手的时候就害怕地闭上眼，睫毛抖抖索索，高启强扯了扯嘴角，有点被气笑了。

    站着的男人踢了踢垂着头的弟弟，轻斥：“跪好。”

    腮帮内侧的rou也破了，高启盛顶了顶腮，尝到了血腥味。脸又麻又胀，疼是必然的，他从小就不耐痛，高启强的手指还擦到了眼下眶，高启盛不得不完全低下头才能遮住盈泪发酸的眼睛。他转过身去，双手贴着裤缝，脊背慢慢伸直。

    中途又挨了几下，在腰侧和肩上，他哥不知什么时候拿来的鸡毛掸子，破空声凌厉，伴着几句没甚感情的提醒，后生仔，点跪都唔识了，高启强不满意他缩起的肩和蜷着的腰。

    高启盛被抽得发抖，眉皱着，想努力按捺住脾气，在高启强惩罚性质的数下连抽后宣告作废，“我没学过！高启强，一声不吭把我拉回来罚跪罚打，你有病是吧，我做错了什么，你又发的哪门子疯！”他耍狠，除了说，还要站起来，躲也好，夺也罢，高启盛要把他哥这根不讲理的鸡毛掸子给折了。

    但武力压制他什么时候赢过他哥。高启强任高启盛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在看清他弟红眼圈和发抖的唇之前又把人踹跪了。这次没留力，高启盛上半身趴在地上，乱抓的手指险险在香炉前停住，这姿势趁手，高启强虚踩着弟弟的小腿，往撅起的屁股就是十下。

    细细的竹棍隔着薄西裤砸在臀尖，高启强只往同一条凹陷上抽，直到肿胀的臀rou慢慢撑开布料，填满，再隆起。高启盛早被打得哀哀叫着，腰伏起伏落，身后只恨看不到，没法往棍子落下的相反侧晃。腿被踩着，前面又有着牌位神像居高临下地挡着，高启盛无处爬开，撅起的屁股没躲过哪怕一记打。

    “哥…哥！我错了哥！”他哥的怒火太旺盛，十下后又是十下，十下后还是十下，中间的缓歇就够高启盛张个嘴，把惨叫呛出来换呼吸。同一处地方，就一条伤痕，却连带着高启盛这个身子都是抖的，太烧太辣了，他觉得自己能被这么自上而下地完全撕裂。皮rou破开的下一刻，竹棍又贴着布料激起黏腻。他不敢再赌，赌什么？赌心软已经失败，赌他哥还有多少气力吗？

    你错了，高启强淡淡地重复他的话。哥哥终于如他所愿停下责打，细棍依旧贴着隆起的肿处，带着力度碾着摩擦，高启盛被磨得落泪，哽咽声咬牙切齿。

    错哪了，高启强挪开踩着弟弟腿的脚，这次的问话泄露了一丝疲惫。高启盛像得了赦令般连忙爬转了身，刚曲了曲腿就被屁股上的刺痛和小腿的麻木淤肿給惊得又哀叫出来。

    他自是不知道自己错哪的，这顿打挨得莫名其妙，他刚陪他哥出了个饭局，酒都还没醒就被拎回旧厂街。但高启盛不敢委屈了，他只能一个劲地念着我疼，哥，哥，我真知道错了。

    高启强弯下腰，捋了捋弟弟汗湿的头发，手掌贴合着脸上的肿痕，很难不瑟缩，但高启盛还是定了定心神，主动迎上他哥的温度。

    “哥…”高启盛抽噎着，语气是温顺的，眼尾又不自觉上扬了。高启强温和地应下，“小盛，”他扯起弟弟的手臂，像拎起一个漏着棉花絮的破娃娃，重新摆正面对神龛，“跪好。”

    “不会跪，哥哥就教你。”高启强感觉到拉着的人猛然一抖，面色依旧如常，他贴着高启盛的手臂，也在一旁跪了下来。

    “有什么不会，不要急，先看看哥哥怎么做。”

    高启盛明白了，他拽着高启强袖子的手慢慢放下来。这是在罚他夺下的车钥匙，也是在罚他酒桌上硬揽下的话和酒。“可是哥——”他又感受到愤怒在胸腔中开始燃烧，但突然被捏住的臀rou传来令人失语的疼痛，高启盛哑了嗓子，高启强才继续道：“你硬要掺和进来，要么我来得及赶走，我赶不走的——”

    高启强转过脸和高启盛对视，高启盛只觉得他哥此时的模样和菩萨一样无悲无喜。

    “衰仔，连点跪都唔识，你总要听你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