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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土:“让你爬这个,不过是想让你收心多练功夫,不要整日里胡思乱想罢了。谁知道你这么懒,为了不想练功,居然真的急着想上这岩顶。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难道不知道这么高摔下来会摔断腿吗?!”我自知理亏说不过他,便捂着眼睛继续起劲叫起委屈来。阿原继续自顾自掸着衣服,不为所动:“从小你就会这么装哭耍赖,我又不是没见识过,快省省这一套吧。”过了一会,他终于熬不住,过来哄我:“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行不行?……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不哭?”我放下手,停了哭闹:“只要你带我上去,我就不哭。”他双臂抱在胸前,嘲笑似地眯起眼睛看我:“刚才你手脚都吓软了,这会还想上去?”见他如此,我立刻一撇嘴,作势又要哭起来。他扶额叹气,想了想,简洁地说道:“注意提起气息,不要松懈。”他本欲直接抓住我胳膊,犹豫了一下,解下我的褡裢,拧成一股当做绳子,分别系在我们俩手臂上。就这样,我半是被拉扯着,半是自己提气腾跃,上到岩壁顶端。在下面看,这面岩壁陡峭单薄,没想到它顺延山势,顶端却有一片小小开阔平地。我解下绳子,有点惊喜地四面环顾,山风环绕,神清气爽,整个幽谷铺展眼前。朝着无尽的山峦大喊一声,余音在各个山谷间层层无限回荡。这是幼时我最爱玩的回音游戏。小时候总幻想是山谷中有人在回答我,没准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因此我玩地乐此不疲。阿原打小就是一副讨人嫌的样子,一次在我拢着小手朝山谷乱叫的时候,他略显担忧地拉了拉义父的衣角问:“师父,小六儿该别是个傻子吧?”……此时我回过头,果然阿原是一副看傻子的冷漠表情看着我。我还未要和他计较,视线却越过他,被他身后的一个小岩洞吸引过去。那岩洞门口被石块半遮,走过去一瞧,约莫半间屋子那么大,地面干干净净,里面有一张由柔软干草堆成的齐整小床,还叠了一条薄被。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由花岗岩石堆成的矮桌,桌面显然是经过打磨,平滑无痕,上面放着一个样式古朴的琴匣。我拍手称妙,回身问阿原:“这里是你的地方?怪不得时常不见你踪影,原来独自躲在这里悠闲自在。”说着,好奇去摸那琴匣。那琴匣的木质极好,摸起来触手生凉,虽没什么雕花纹饰,却能从边角的细致打磨可见做工精良。见他不反对,我便忍不住手痒,小心翼翼地打开琴匣。匣内果然是一副好琴。琴木隐隐生香,上刻着一朵小小芙蓉,被祥云流水环绕着,寥寥几笔线条勾勒出花瓣传神姿态;琴弦在洞外射来的阳光下显得透明润泽,光芒晶莹却不刺目。我虽不会弹琴,却摸得爱不释手。“这琴娇贵,需要精心养护,”阿原亦凝视着这把琴:“春夏雨水多,寨子里有些潮湿,我怕这琴在小木屋里沾了湿气,就找寻到这么个高处,每年就把琴拿来存放。后来觉着这里安静无人扰,就干脆抱了被褥来,时常在这里住几天。”我心里偷乐,他的小木屋就挨着书塾,旁边的大槐树是那帮小孩子最喜欢攀爬掏鸟蛋的地方,自然是清静不了。阿原伸出手,修长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引发一串音符,似珠落玉盘:“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物。”说着,眉间显出点点怅惘。☆、求亲阿原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病过世了,我只在刚记事起见过他们,印象中阿原的娘亲恬淡清秀,而他的父亲气宇不凡,是一对极恩爱的夫妻。阿原娘亲逐渐病弱,直到后来夫妇二人竟同一天双双辞世。我还隐隐记得那时的阿原,只比桌子高一点,穿着一身孝衣,鼻头和眼睛都哭得通红。义父领着我去祭拜,我见他在灵前哭得可怜,便擅自上前去,小手拉着他的衣角:“阿原哥哥别伤心了,小六儿也没有娘亲疼,以后我做你娘亲来疼你。”他却倔强瞪我一眼,凶道:“滚开!谁要你这小屁孩做娘亲!”毫不领情地把我往地上狠狠一推,继续哭他的。我摔在地上,哇哇大哭,义父心疼得顾不得拜别故人的礼数,忙不迭跑来,抱起我一看,发现我磕破了额角。伤口结疤好了以后留了道淡淡印记,幸好长大之后头发繁密,将那块印记遮住了,不然要有破相的风险。自那以后,我想到这件事便气愤难平,总要时不时给这小子找点麻烦,捉弄一下。而阿原初时还反抗一番,后来便习以为常,不再理会我。……我很少见他如此模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随口打岔:“自义父走了以后,我好久没听过琴声了。你跟着他学过弹琴,不如请你弹奏一曲,这样我就不和你计较你诓我爬高的事情了,你看如何?”他斜眼看我:“你不正经努力练功来爬,却整日想着歪主意。你为了在岩壁上种上藤蔓便于攀扯,抓来小鸟蝴蝶蹭上藤蔓种子,栓了绳子引它们往岩壁上飞。你还抢了寨子里小孩的风筝,系上装种子和小苗的麻袋拿来这下面放飞……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耍赖耍到底,干脆不接话。他便在我脑袋上敲个栗子,最终还是小心地拿起琴来到洞外,盘腿坐下,以膝盖当琴桌,将琴缓缓放好,闭目凝神,似是感受着拂过的山风。半晌,微扬起头,手指在琴弦上轻拂缓拨起来。不远处,一条涓涓小溪顺着山势流淌,在岩石间曲折而下,叮咚悦耳。我坐在阿原旁边,托腮听着潺潺琴音和着水声,看着远近山峦。山峦轮廓延绵,安静挺立不动,似是从亘古就已如此,而我这区区十几年就在这山间过去,余下的生涯也仍将在此。无意间扭头,阿原正微微阖目仰头,几绺头发被山风撩乱,我不自觉地打量起他来。平心而论,这小子细细看来长得颇为不赖:一双凤眼,目光清冽,眉飞入鬓,鼻梁挺直,下颌线条映着阳光看起来更显优美。若不是身上的粗布衣裳和掌上的茧子,旁人见了真会以为这抚琴的少年是个气质绝佳的贵公子呢。不知怎么地,我忽然回想起刚才跌下去被他接住时,闻到他衣服上似有淡淡的荷花香气,脸上不由地一热。忽然又想到,再过个大半年我就十五岁了哎,这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却仍没个着落。义父在世的时候,并没有对这件事交代过什么,大约是觉得寨子里谁也配不上我。如今倒变成一桩麻烦事,轮到我自己为这件事发愁,女大当嫁,我以后总得要成亲的……琴声略有起伏,我从胡思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