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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积极,之前还跟礼旸开过玩笑说,“这玩意儿在我身体里就像个治不好的感冒,随它去了。”接触过那么多病人,魏志东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能把这病拿出来作笑谈的人,他其实挺佩服的。到医院的时候,魏志东已经深度昏迷,跟主治医师交流过病情后,礼旸去了病房。魏志东已经没有往日的精神,整个人消瘦了许多,单薄得像一片纸,仿佛一阵风过,就会飘飘然走了。礼旸问主治医师,“病人的家属呢?”主治医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联系上了,不肯过来,说丢人,魏家早几年就没有魏志东这号人了。”“他药费呢?”“他卡里有余额,有得扣呢。”礼旸本还想,要是需要帮他垫点费用,没想到魏志东把自己的后路都留好了。那天早上十点多,魏志东全身突发大面积出血,抢救不过来,没几分钟,人就没了。礼旸很快做好病例档案登记,又拿出魏志东的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想通知一下他的朋友,却发现他的通讯录里单调得只剩两个电话,一个是家,一个是礼医生。他心头蓦地被拧了一下,很不好受,但没表现出来,挺平静地跟院方拿了死亡证明,联系了殡仪馆。一个人由生到死,能在这世间留下多少痕迹,又能被多少人记得?魏志东纵然被家人放弃了,自己也还没放弃自己,不知道早了多久时间便往医院的治疗卡里预存了好几万,想见来,已是对自己末路凄凉早有预见。致死,落叶,还不知能去哪儿归根。礼旸把魏志东送到了太平间,默默祝愿他一路走好。然后,他顶着大太阳在环城路上漫无目的地兜了一圈又一圈……时值六月,天气已经很热了,可车里没开空调,他由着脑门上的汗水肆虐,想甩走心头那些令人不快的包袱。他在疾控中心传染病防治科室上班,主要负责艾滋病防治工作,登记在册的感染病例里,有很大一部分是gay,是他的同类。但他对自己的情况隐瞒得很深,不仅是为了工作的客观性,更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哪怕是眼尖的病人看出来了问他,他也装傻掠过。他想起初见魏志东时,他也问过他,“你也是吗?”他直视着魏志东的眼睛,波澜不惊地反问他,“什么意思?”那场景原本早就模糊了,却在他看到魏志东的通讯录后忽然又变得清晰起来,那时他是心有戒备的,可现在想来,那时的魏志东兴许只是想在孤立无援的世界里寻找一个同类。日上中天时,主任来了电话,问他魏志东的情况。礼旸冷静下来,简短地汇报,“抢救不过来,手续都办好了。”“行,你回头记得把魏志东给报上去。”“知道。那个……陈主,我下午请个假行么?”“有事啊?行,你去吧。”礼旸平时干活儿做事都不含糊,又是单身,家长里短的事极少,鲜有请假的情况,突然开了这个口,主任觉得肯定是有什么急事,答应得很痛快。他心里太乱了,这两天,脑子里有太多的画面跑马灯似的乱晃,静不下来,他想自己呆一会儿。可这时间也不能回家,不然母亲肯定得问……直到一个小时后推门走进“世界”,礼旸也没太明白,在无处可去的时候怎么想到来这儿,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遇到一个能让他放松放空胡思乱想的地方了,他竟有些莫名的留恋。店里播的还是邓丽君,这回是。店员在他落座之后抱着菜单跟过来,看到那些带着甜腻名字和靓丽色彩的甜品,他毫无食欲,于是问店员,“除了甜品没有别的了吗?”年轻的小姑娘不禁皱起眉头,她们这儿本来就是甜品店,不吃甜品吃什么?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今天新推了一款饮品,叫新欢,不过还没来得及做菜单,您要试试吗?”礼旸犹豫着点了头,他没主意,既然是新品,就试试吧。不过,新欢?听着名字,兴许也是款甜腻得不行的东西。但最后上桌的饮料却让礼旸诧异得不行,修长的杯子里浮着冰块和青柠檬片,腾腾冒着冷气,礼旸皱着眉头试了一口,清爽的酸里带着一点儿涩味和咸味,似乎还掺了点苏打水,冒着微薄的汽儿,清凉不腻口。这样的味道,一般不该叫初恋、或者旧爱之类么?样式、味道,任凭怎么他联想都想不到和新欢有什么关系,做饮料的人怎么想的?礼旸扯扯嘴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觉得有些奇妙,一个小时前,他还焦躁得不行,一个小时后,他竟有心情坐在这里,研究一杯饮料的味道和名字,甚至,琢磨做饮品的人是什么想法?什么心情?却也不得不说,这样无聊的思绪让他安心了不少。在外人看来,礼旸是温和礼貌的人,有稳定的工作,有和善的性格,认识他的人,无论关系远近,几乎都从他身上挑不出毛病来,完美的表象下维持的,是一个完美的假人。礼旸的内心一直像个苦行僧,因为工作关系,他手里捏着全市病例的资料详情,而其中,属于那个圈子的阴暗面在他眼中几乎透明,他太清楚这个圈子的混乱与不堪了,所以,他不敢暴露自己的性向,不敢去gay吧,不敢使用交友软件,更不敢随便找伴儿,就怕哪天,当自己的隐`私真正暴露在台面上时,他会连饭碗都保不住,一无所有……为着这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他拒绝了所有坦白自己甚至追求幸福的可能。他不想结婚,却还是一次接一次的相亲;他不敢直面gay的世界,但工作上最多交集的偏偏是同类。他就在这矛盾的深处反复委屈着自己,从来也没想懂,哪里能是他的出口。乱想,之后就是对香烟不消停的消耗,点烟、抽烟,重复机械式的动作。又燃起一支时,礼旸把视线转到了店门口,然后,毫无征兆地看到了推门而入的人。Chapter2礼旸拿执业医师满5年,毕业满六年,今年才到考中级职称的年限,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有整整6年没有见过邱少晖了。之所以没有考究过邱少晖消失的原因,是因为他也一直幽暗地希望不与他见面,不听与他有关的消息。所以重逢,并没有寻常老友重逢时的激动和慌乱,反而有种死到临头的无力感。邱少晖走到店里时才注意到礼旸,眼底的光芒,竟是不约而同的冷静。他身后还跟着个人,是个看起来比他们年轻一两岁的男人,邱少晖回头冲他示意了什么,男人便信步走开了,余下邱少晖,步伐徐徐朝他走过来。像是两人原本约好了,邱少晖迟来了一点那般寻常。邱少晖在藤椅上坐下,先是扫了一眼满是烟蒂的烟灰缸,然后才抬眼看礼旸。“你怎么越活越成小白脸了?”邱少晖猝然一笑,以前他就老嘲笑礼旸肤色白,是个合格的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