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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可那毕竟是她的来处,此时乍闻那熟悉的地名、人名时,她心中便有千般滋味涌上心头,许多心绪芜杂丛生,却又恍若隔世。她整个人像被水流没顶,严怀朗与短褐男子交谈的声音像是模模糊糊自她头顶传来,可却听不清说了什么。好在那只始终紧握着她的大手无比温暖,让她于恍惚间依然能确信自己当真尚在人间。****回到那座宅院后,张世朝果然已等在那里,云照显然已陪着喝茶闲叙好半晌。见月佼脸色不是很好,张世朝便客套问候几句,月佼只是轻描淡写地以“身体不适”带过,张世朝也不深究,只说是少主让来问问是否还缺什么。“请转达贵少主,我这边会尽快出货,请他将讲好的酬金备好就是。”这张世朝今日过来,无非就是替那少主来催促罢了,月佼这样一说,他便放下心,又寒暄两句之后便告辞离去。月佼本就身体不适,眼下心中又有些事,晚饭之后便恹恹地回了房中。云照与纪向真忍不住关切地跟进去,关上门之后才问今日发生了什么。严怀朗不想节外生枝,便没提红云谷的事,只对他们说了今日已联系上庆成郡王的人,待那头准备停当,最多两三日就会动手,叫他二人做好撤出的准备。待他将正事说完,月佼才小声嗫嚅道:“我今夜,去和云照睡吧。”既严怀朗已然清醒,她再与他同榻而眠,仿佛就有些不合适了。云照有些拿不定主意地看向严怀朗。严怀朗面色镇定道:“今日出门时那小婢就险些起疑,好不容易遮掩过去,就别再节外生枝了。”他凛然正气的模样很能唬人,任谁听了都觉得有道理,于是云照与纪向真也没多想,依言又退了出去。****洗漱停当回来后,月佼盘腿坐在床榻上,拿被子将自己裹得只露出一张怔忪茫然的脸来。严怀朗上榻坐在她跟前,抬手隔着被子温柔地拍拍她的头顶,轻声道:“别怕,有我在。”他记得当初她说过,红云谷有人要杀她,因此他特意从高密侯府的暗线中派出一支,在跟进红云谷的动向。很奇怪的是,根据暗探们传回来的消息,在月佼失踪大半年来,红云谷竟根本没有要找寻她的意思。这回玄明到沅城,究竟是冲月佼来的,抑或只是巧合,一时竟无法定论。月佼凝神,抬眸望着严怀朗,“我不怕的,我只是在想事情。”严怀朗细细打量她面上神色,确实不像是惊惧的模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想什么,要说说吗?”红云谷的事与右司的公务无关,月佼自也不会主动去与云照他们几人谈及,毕竟红云谷是被归为“魔教”那一边的,名声并不太好。纪向真倒是清楚月佼的出身,但他也明白月佼如今既已走上正途,这事不提对她才有好处,便也从不多说什么。思来想去,关于红云谷的一切,月佼能倾诉的人好似就只有严怀朗了。“嗯,就是,我曾做过一个梦。”死而重生这种事,实在有些骇人听闻,月佼便谨慎地选择了这样一个说辞。严怀朗认真地听着,不打岔,也没有半分的质疑,这让月佼心中踏实许多。“……总之梦里的有些事应验了,所以我相信他们是要杀我。可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杀我。”前世的种种在月佼这里始终是模糊一片的,此刻再说起来,她眼中的疑惑远大于愤恨或怨怼。她就是不明白,自己在谷中只不过是作为世代相袭的“天神谕者”被人供奉,并不奢靡挥霍,也不作威作福,不插手谷中事务,甚至很少与旁人接触,究竟何事惹来杀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说穿了,几百年来,“红云神女”对谷中人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图腾般的存在,只是这“图腾”是个大活人罢了,哪里就碍着谁了呢?在她的印象中,她的母亲第五念还在世时,“红云神女”在谷中众人眼中是非常神圣的存在,据说她的祖母也是很受人尊敬的。怎么到了她这一辈,莫名其妙就成了众矢之的?摇曳的烛火微光将她眼中的茫然衬出一丝脆弱,严怀朗心下微痛,双臂一展,连人带被将她圈进怀中。许是这时她整个人是懵的,便也没挣扎。她倒也没指望严怀朗真能替她想出个答案来,只是今日忽然听闻玄明到了沅城的消息,勾出她心中刻意遗忘的那些前尘往事,她需要找人倾诉。月佼乖顺地靠在严怀朗的肩头,小小声声地嘀咕:“莫非是我长得很讨人厌?”严怀朗忍俊不禁,将她抱得更紧些,“胡说八道。”谁也不能说他的小姑娘坏话,即便是她自己说,那也不行。“那他们做什么欺负人……”软嗓轻嚷,像小孩受了委屈像大人告状,又像是撒娇。由于眼下所知甚少,严怀朗也不好妄下定论,“若你信我,待回京交了‘半江楼’这桩差事之后,你再细细同我说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咱们慢慢查,嗯?”咱们。这个词使月佼心中生出甜滋滋的暖意,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笑弯了眼,重重点头。见她开怀了些,严怀朗也微扬了唇角,噙笑道:“我忽然想起来,前日是你的生辰?”月佼立时瞪大一对水眸,惊慌后退,面上像被人点了火似的。“你躲什么?”不明所以的严怀朗蹙眉望着她。“没、没什么,生辰都过了,你就、就不必再送礼了!睡、睡觉,睡觉!”红脸月佼一副说困就困的模样,倏地躺倒,背对他侧卧着。他一说生辰,她自然而然就想到这人送了她什么“礼物”,顺便也想起了,他送的那十几个不像话的“礼物”,她可是还了一个的!虽说月佼很笃定他不会记得,可一想起当时的场面,她就羞赧又心虚。此刻回想起来,她觉得那时的自己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还被纪向真撞见。没事没事,他不记得,纪向真也一定不会出卖她——糟了,这事儿她忘记找纪向真封口呀!严怀朗眉梢微挑,故意作怪似地扯了扯被角,“被子都裹你身上了,我怎么睡?”月佼不敢回头,也不敢出声,慌张让出半床被子给他,自己倾身往里挪了些。慢条斯理地将床头烛火熄了之后,严怀朗窝进被中,察觉她在两人之间留出了些许距离。他倒也没再刻意逼近,只是语带好奇地低声道:“你方才说,我就不必‘再’送礼了,意思是,我已经送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