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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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白撒谎了,没有把斑目送回家,而是带到了自己家里,对mama说朋友身体不舒服,家长也联系不上,就带回来照顾一下。 mama毫不怀疑,因为他从来都是不撒谎的好孩子。 其实他撒了很多次谎,有关于升学考试,有关于游泳,有关于素描……笼统来说,有关于斑目米国。 但是,这不是斑目的错,是他的错。 是他被妒忌冲昏了头脑。 当妒忌的火焰终于回落后,藤原白开始不知所措了。 他不是抱着占便宜的态度把人带回自己家的。 事实上,以他那个时候的性知识储备,还根本想象不出两个男人并排躺在一起,能发生什么过分的事情。 完全是一时冲动,才把人给带回来的。 就这样又连夜送回去,似乎也不太像话吧。 那么,打个电话给他的家人,问一问他们该怎么办? 藤原白知道斑目没和父母住在一起,但有个兄弟,好像是叫斑目国政吧,同一年级,据说是双胞胎,但藤原白记得那是个黑发黑眸的男生,除了身材也很高大外,看不出哪里和斑目像双胞胎。 藤原白很少去想去问关于这个弟弟的事。 比所有男人都更接近他——这琉璃一样易碎的优越感,也许会被这个弟弟击碎,就像今天被那女孩子给击碎一样。 现在却得想办法联系一下人家。 他打开斑目的书包,没找到手机,只好去摸他的外套和裤子口袋。 很像做贼。 藤原白不知道第几次这么想着,强迫自己不多想,打开手机,找他弟弟的联系方式。 幸好,斑目没在手机上设置密码。 他很顺利地联系到斑目国政,心满意足地得知对方正在打工,今天一晚上都不会回家。 “凌晨我去你家接他吧,麻烦你了。” 藤原白无比地感激,尽管对方只是做出了理所应当的安排。 他把自己的地址告诉对方,放下手机,往床上一躺,心安理得。 随即又发现,斑目在被窝里躺了这么久,被子里竟然还是冷的。 他忍不住握住斑目米国的手,然后被冷得打了个哆嗦。 也许是因为他的体温一向比较高,而斑目的体温低得吓人,握他手的感觉像是握住了一块冰。 但这是一块很容易融化的冰,大约五六分钟后,斑目的手慢慢被他捂热。 斑目似乎也在昏迷中感受到了热源,皱着眉头朝他凑过来,两只冰冷的脚搭在他腿上,一下一下,隔着彼此的袜子,蹭他的脚。 藤原白一下子红了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个人现在的姿态过于亲密了。 可这一切也不是第一次。 游泳馆冰冷的换衣间里,斑目也曾这样缠绕过他。 尽管斑目大概不会记得。 他看着完全趴在自己身上的、像某种大型爬行动物的男人,叹一口气。 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有亲近他的机会。 这不是他最想要的,却也不是他有能力拒绝的。 小心地低下头,抚摸着斑目的金发,藤原白凑近他的耳朵,盯着他紧闭的眼睛看了很久,才压低声音轻轻叫了一句:“……米国。” 不会有回应,可还是觉得很高兴。 “米国……”他又念了一声,觉得自己大概是坏了脑子,但还是卑微地快乐着。 斑目只把这个特权给女孩子,讨厌任何男人呼喊他的名字,可是现在,斑目自己也无力阻止自己小小地越位、小小地篡权。 那是因为他病了。 这个念头一闪过,对自己趁人之危的唾弃又占了上风。 他现在这么冷,从胳膊到手掌,从膝盖到脚跟,都冷得像是浸透了冰水。 他那么需要帮忙,那么需要照顾,自己却只顾着在这个时候品尝偷吃禁果的快乐。 难怪他和你做假朋友都那么不情不愿的,你的心思本来就很卑劣嘛。 藤原白没有躺下,倚靠着床栏,半坐着。 闭上眼睛,却睡不着,迷迷糊糊地感受到另一具身体在身上蠕动,却升不起任何排斥之意。 那是斑目。 他知道的,他的味道,他的体温。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远在真正触摸到他之前,就什么都知道。 订了四点的闹钟,第一声铃响起时,藤原白猝然睁眼,心惊rou跳地关掉闹钟,回头看,围在他腰间的人没有一丝一毫要清醒的迹象。 他松一口气,重又靠上床栏,心脏兀自快速跳动,脑子昏昏沉沉,却不想再次闭上眼睛,紧紧地、紧紧地盯着怀里那张脸。 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不敢用手,只用目光描摹过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他有所预感,用谎言换来的这个夜晚过去之后,孤独会加倍侵袭。所以一定要把细节记得足够清楚,这样孤独的时候,就可以再把它拿出来品味。 斑目半边脸压在他肚子上,呼吸拂过他的手臂,比起刚把他带回来那一阵子,现在他的呼吸已经温热了很多,拂过手臂时,有一种湿热的错觉。 四点十五,四点三十,秒针行走的声音,咔嗒咔嗒,落在心上。 每一秒都担心斑目家的弟弟会找上门,每一秒都担心斑目会突然醒过来,每一秒都为上一秒的平安无事而庆幸。 我要疯了。 藤原白想,目光依然不舍得从这张脸上挪开。 斑目国政到底还是来了,所有纠缠撕扯着藤原白的杂乱心思随着外人的到来而平息下去,他慌乱地把情况告诉斑目国政,却得到对方习以为常的叹息。 “没事的,他从小就这样。” 然后,像扛起个麻袋,把斑目给抗走了。 从藤原白的怀里。 他原本搁在斑目肩膀上的两只手落空了,没有因为惯性落回自己腰间,像是两只手也在回味触碰他的感觉,滞留在曾经是他肩膀的空间里。 藤原白深呼吸,站起身,担忧地问这问题真的不严重吗? 上一次看到斑目这样的时候,他看上去像是差点就死了。 “还不算太严重吧。”斑目国政抓了抓他短而刺的黑头发,“反正我会看着他的。” 藤原白目送着兄弟俩离开,目送着斑目国政以娴熟的姿态消失在路口的转角,走进了夜幕。 他忽然想起,会有这么一个夜晚,其根源是他的一时冲动,而他的一时冲动,根源在于那个女孩子对斑目自然而言的亲近。 他在嫉妒,在吃醋,于是假装自己也是可以亲近他的。 可是这个夜晚的结束,也还是结束在了别人与斑目自然而言的亲近里。 开头和结尾都是真的,都是爱他的、也为他所爱的人,只有中间这短促的深夜,被他的谎言给占据了。 因为是谎言,所以无法光明正大地说出口,所以无法让他知道。 藤原白回到卧室,躺在方才两人一起躺过的地方,眼睛盯着天花板,片刻后又往下看。 不是为了找什么,是想让什么东西承载住失去他后的视野。 他就这样放空着思绪,从自己的小天地里、从自己十几年的时间里一一扫过。 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别人驻足流连、惊叹一声的吗? 不,不要说别人,只是他。 藤原白从来不是一个自卑的人,如果没有喜欢上斑目,如果没有陷溺在这绝望的暗恋里,他永远也不会和自卑扯上关系的。 他有别人想要的一切,那些希望爱他、希望他爱他们的人,总是可以从他这里得到满意的交换。 可是斑目……斑目从不需要他交换什么。 一晚上没睡好觉,拖着一双腿去学校,到了自己座位上,藤原懒懒地扔下书包,把头埋到胳膊里,什么事情都不想理会。 然而他注定没办法清闲,很快就有人来推他。 “班长,昨天的英语作业接一下啦!” 藤原白不抬头也知道是阿金,随手从书包里掏出作业递过去,脸依旧埋在另一只胳膊里。 “怎么这个样子,你病了吗?” 这声音让藤原白立刻抬起头,瞪向左侧。 斑目米国微微偏头,诧异地半挑眉,像是不明白随口一问怎么会让他有这么大动作。 藤原白也一下子xiele气。 “今天有点不舒服” “啊,那好好休息吧。” 对于男生,斑目这种态度已经算是非常友善了,难道能指望他像照顾来例假的女生,把人揽在臂弯里温柔地抚慰,说着说个下流但不算特别过分的笑话,引得她们咯咯发笑,伸手要去打他的时候,一边抓住女孩子的手腕,一边说“看,笑一笑就不会疼了吧。” 藤原白咬着牙,再次把脸埋在胳膊里,眼睛里的泪几乎要涌出来。 不是埋怨他,因为他并没有要自己喜欢,他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擅自地……擅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