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肆。章
“叶梵。你打我电话？！”洛嵐刚陪着祁彦去药房拿完药，就发现手机刚刚打来一通电话，于是按了回电。 “嗯。你能到公司来吗？”对面的人接地倒是挺快，没响几声就通了。 “你公司吗？哦…可以啊。”洛嵐没有听出来什么不同，只是心想着是否叶梵有了宇晟的信息才来找他，便爽快地答应。 洛嵐所在的位置和叶梵的公司还有些距离，但不怎么远，十分鐘的车程而已。送完祁彦回了酒店，便转弯让司机去了叶梵的目的地。 “去山上转一下吧。”刚到他公司门口，就见他正好从楼里走出，他对着洛嵐示意了一下停在门口的车子，看样子早已经规划好了路线。 “嗯。”洛嵐点点头，原来对于某些人而言所谓的工作日是用来摆设的，大中午都可以跑到山上跟人谈事情。 一路上，不知道是空调没开呢，还是上山的温度在骤减，洛嵐感觉整个车厢都蔓延着冷冷地气息。叶梵基本上是全程一副怏怏不悦地态度，一句话都不说，让人生出些许不妙之感，看今天势必要面临他这强冬的冷袭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洛嵐耐不住这死气沉沉地氛围，还是问了。 “等到了山顶再讲吧，马上就到了。”果然叶梵连话的语气都显得淡漠，一时瞬间心生冰冻三尺之寒的切身之感，让洛嵐不禁悚然。 “你怎么了吗？不开心…”洛嵐一脸茫然地看着已人格切换的叶梵，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惹到了他，还是谁得罪了他。 叶梵漠然置之，只是侧顏瞟了一眼右车镜，那微微纤长的睫下黑眸，深泽般的宇宙里，看不到星光。洛嵐伸手调了下车上空调的温度，28摄氏度，怎么还是冷呢。 山间地树杈积着厚厚的雪，掩去了植物本有的顏色。吐出每一口气，都在嘴边化成白雾，散在空气里与那湿冷的雾气混淆一起。洛嵐抬头往着白茫茫的天，置身山下时还是晴空，到了山上却已经是烟雾繚绕了。 两人行走在这白雾之中，像是出入梦境里的人，若是跟远了，身前的人仿佛都会化成这烟云飘散在这白色的景象里，不覆相见…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山顶谈话呢？”洛嵐跟上他的脚步，看着眼前一脸雾气的人，总是有种不安的气息。 “这里安静。”叶梵停了步伐，终于把目光放到了她脸上，平静回道。 “哦…叶梵，你怎么了？我看你好像不开心…”洛嵐眼前看到的人仿佛和上次见到的不同似得，这次怎么如此陌生。 “我刚得知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让我很是意外，所以很难对你开心…”叶梵话里的冷漠带着些许无奈，好似这时的态度仿佛不是自己驱使一般。 “那…是什么事情啊？”洛嵐犹疑着，不明话里的意思。 “洛嵐，你是记得我的对吗？”叶梵话里的温度像是冷空气袭来，他盯着洛嵐的双眸，凛如霜雪。 “唔？…”洛嵐傻傻地看着他，思绪还沉浸在这云雾里，并没反应过来怎么答覆。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假装自己失忆吗？”叶梵站在山顶的高台上审视着身下的人，严肃地模样带着更多的是不解。 “骗你？你为什么突然间这么讲…”洛嵐一楞，不知这‘欺骗’如何应答了。 “我看了你的医疗报告，上面说你记忆已经恢覆了，你从第一次见我时就记得我的，可是为什么要装作不知呢？”叶梵的话不急不慢，就像是缓缓拨开糖心的外衣般，告诉她他知道了真相。 “我没有想要假装的…但，对了——你怎么会有我的…？哦——是曜川，是他给你看的，对吗？！”洛嵐这会儿才明白了怎么回事，一副恍然智商才上线的模样，嘴边不爽地嘀咕着：“我就知道他会用这个来治我？！” “是，是他给我看的，可我想知道你装失忆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叶梵等她的解释。 “其实我并不是要故意装失忆的，可能我有些害怕吧…当看到你时，我还不确定到底要不要认出你来？”洛嵐回覆着，她的欺骗源于对去的事的逃避。 “不确定？为什么不确定？认出我来就这么难么？！难道非要靠失忆，才能接近我吗？”叶梵觉得这个欺骗哪能这么简单。 “我并没有以失忆来接近你啊，我只是觉得如果你面对一个失忆的我，相比起来…心里不会有那么多过去的负担，同样我也会少些压力。”洛嵐的逃避心理让现在的解释有些苍白无力，起码叶梵的表情告诉了她他的不信。 “你觉得失忆可以让我们减少负担？！哈？这算什么逻辑？！”叶梵苦笑她怎么会这么认为。 “这就如你隐瞒宇晟的道理是一样啊。”洛嵐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可见现在是吃苦果的时候了。 “呵——怎么可能一样？！隐瞒宇晟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记起他，因为他的存在你知道你曾经多少次想离开我吗？！” “是，他的存在对你来说就像是你一直不想让我知晓的过去一样。即使过去我们都在那里，可是谁也不想去揭穿，最好是能视而不见，你想要逃避他，逃避过去我也同样啊…我不想跟你讲我记得你也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放置好过去能坦然地面对你，毕竟过去的污点不仅是你，是连我也想要逃避的。” “的确，我是希望永远你都不要记得他，永远都不要想起我们曾经的污点…可是你确定失忆只是为了逃避过去的不好吗？从来没有想过通过靠近我寻找到宇晟的半点影子吗？” “你觉得我靠近你，是为了寻找他？”洛嵐意识到叶梵所介意的是源自这里。 “那不然呢？难不成你的到来是用来回忆我的吗？”叶梵压在心底的疑惑坦白出来，虽然他有那么一刻希望着她的答案是为他而来，可惜，他却不敢信。 “所以你觉得我回赤港的原因就是为了要找宇晟…这就是你所认为的？”洛嵐身陷不解，她一时没get到叶梵为何有此怀疑，突然脑中一人晃过，“还是…这是曜川讲的？！是他讲得对吧？他给你说的这些…”她猛地意识到叶梵的大变多是曜川给自己奉上的杰作，一时为了糊弄曜川的借口现在自己却被刷了一把。 “我很难不这么认为，毕竟宇晟是你所忘记的人，你自然会对他更有兴趣，不然你也不会向我问及。若是你本来就只想着和我一起，那又何必非要把他的过去也统统要记起来呢？！” “所以你信了曜川的话，觉得我来赤港的目的就是为了记起宇晟？！” “可除却曜川的话你还有什么理由…你自回来赤港不是也就在一直找他吗？！” “呵？叶梵，你竟然会相信曜川的话？！”洛嵐顿觉身后已经被曜川插了无数冷箭，一根根拔都嫌手累，“为何你会认为我和你在一起，就无需去回忆过去，你也是我通过回忆而记起的人，如果你否定了我记起宇晟的权利，不是同样也否定了我记起你的意义吗？！” “但你，难道有我还不够吗？” “…”洛嵐哑口，她想要回答，可是却又吞了回去。 “你若真得是为了我，还不如花力气去假装自己从未知道这个世上曾有过宇晟，这样岂不更容易吗？！” “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 “起码这样我会好受些。” “叶梵，我算是知道了宇晟在你心里不可忽视的地位了，你对他的抵触和芥蒂深得让我不可触及关于他的丝毫痕跡，对你而言，我失忆的三年里找寻的人都是他，为了他我从而靠近你，如此讲来···我真不知我为何当初渴望还要把你记起，枉费心意这些日子还选择跟你在一起？！我回来这里最大的错误就是忽略了宇晟对你威胁，我终究想不起来他到底在你我之中究竟扮演了多么可恨的角色？！让你有太多的理由去断定了他是个如此威胁你地位的人，可你想未想过宇晟对我而言，他终究就是个拥有名字的影子而已，我不知道他是个怎么难对付的敌人，也不知道他在我心里终究起过多大波澜，甚至连他出现在我生命里的哪个时期我都不能断定···可如今你断定了他充满威胁，想比起你的得失我的记忆无须再忆起，我的过去也未必要完整？你不觉得你未免太自私了吗？”洛嵐瞬间眼红，说了如此多，也许这些话早就盘在心里枝节繁生。 “难道爱情就不应该自私吗？不自私难道任他这根刺成为我心中的永恒吗？宇晟没了你不完整，可是宇晟存在了，你完整了，可我呢？你想好把我放哪了吗？！”叶梵恼怒，他站在她眼前可是当初自己的位置早已被纂改无疑。 “…”洛嵐看着他目光坚定，紧闭的嘴唇被死死咬着，话语哽塞。 “我知道…你不会放弃他，我也阻止不了你要找他的决心。我可以逼着自己去尊重你，去尝试相信你，可是我无法像你失忆那般去平静地看待这根刺，也很难理性的去衡量他将会在你心中所到达的位置。就算我再多不愿，你始终还是会按自己的心意，就像当初那样，无论我再如何阻止你和他一起，你最后还是会去找他，哪怕知道这样做我会伤心，你仍然义无反顾奔向他的那里…”叶梵的选择看来是被迫，他何时在这感情里失了权杖，失了那自信爱她的心。 “叶梵，你真觉得我和他在一起是必然的结局？哪怕我现在和你一起，只要他出现我也会舍你而奔向他那里是吗？”洛嵐看出他早认定的答案，好似无论怎么选择，只要不是顺应他的方法，那便就是背离了他。 “是。就算是曜川，他也一样束手无策。”叶梵答地肯定，这就像宇宙定理一样，月亮永远看着地球，她与宇晟便就是如此相互吸引。 “看来你早就认定了…认定宇晟将是你最大的心头刺，可我想问你，叶梵，就算我放弃去找他，也放弃去记起他，难道他就不再是你心中扎进的那根刺了吗？”洛嵐的一句反问，让两人站在天平两端，这感情原本就是不平等的，一开始就各有心结，隐去了他还在那里。 “…”叶梵一时无言，他纠结着，好似无法去反驳宇晟的存在终究是始于洛嵐，还是源于自己。 “他存在与否终究改变不了在你心里早已下定的结论。不管我真的是否知道有他，可对你而言他如铁的巨石驻扎在我们之间，只要你动摇了对我的本心，任何人都能利用这根刺弄得你浑身是伤，无论我爱不爱你，只要这根刺扎在你的心中，我们的感情始终都会消弭殆尽。”洛嵐终是被迫看清这局面了，她苦苦寻求的爱，终究是无果的，因为它是那般脆弱，在这里被消耗着，被撕扯着，断裂的交织逐渐化成了丝絮。 “如此看来，我当真赢不过这局···”叶梵叹息，他果真如曜川所言那般早就不负站在这去选择，当初地离去仍旧还是离去，“你果真是遇到了个好哥哥，铁了心要将我除去。” “他这么讲的？”洛嵐看出他的失落，问向他话是出自曜川之口么。 “他不需要讲，瞎子也能看得出来。他有备而来，不仅清楚你，而且还很了解我···成功的运用我心里的这根刺，扩大了我们之间的嫌隙，索性直接来消遣我，左右人心了。”叶梵嗤笑自己，以为不被波澜，可还是轻易被一招揭开了旧伤，怂恿了那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惑心。 “他消遣的人有何尝只有你，这挑拨离间的把戏，最适合他不过了。”洛嵐从一开始便知道曜川就是要打这样的算盘，防不胜防，自己还是中招了。 “我看他如此在意这你，想来你们也应该有很多过去？”叶梵将目光落回洛嵐身上，看她的反应。 “过去——真是没有一刻清闲。往好的来讲，他是帮助我回忆的人，一步一步如何走得他都清楚，之所以能完全把你记起来，自然少不了他的协助…这一点我很感谢他。可···事情总有两面性，也因此萌生了他的坏，他对我过去的在意，对你的介意，愈发变得偏激控制···如今见到你倒有点像你排斥宇晟这心头刺的反应了，如今倒是成了他的定时炸弹，自回来赤港，最大赌註大概就是也拿宇晟来料理我们，除之后快了。”洛嵐如实说着曜川，对她来讲曜川和叶梵一样，各自下着一盘棋，看谁能一招製胜了。 “呵？！”叶梵冷笑，好似顿然明白自己的存在对一个得不到的人来说是多大的讽刺般，“如此这么想···反倒觉得他是有意准你回来赤港了，就是料定你可能会遭遇我，而今天这步就是为了给我撕开这层伤疤的。”叶梵这才明白自己真是被人早就抓住了痛点，狠狠地打。 “我不知道他同意我回来赤港是否有此意，但是不管他再如何，也不可能任由自己，毕竟关係在那摆着他除不去。” “呵！那我倒傻了，竟然他由不得自己，又为何这么紧追不舍，难不成他会觉得和宇晟相比，自己会有胜算？”叶梵意外，这套路是谁给曜川这般的勇气？ “那是他知道，我想不起宇晟，所以并不在意。” “可万一想起来了呢？你不信你会不喜欢他···” “但可惜的是，喜欢总是短暂的…” “这原本就是我们太脆弱了，终究还是经受不起这蹉跎…唉，算了。”叶梵叹道。他未陪她的三年，他以为她会因为没有记忆而过得快乐，可现在看来，比记忆的人还要周折。 “是时候了…”洛嵐的话没了挣扎，听得格外镇定，看来是面对了。 “都痛多少次了我们，也不少这一次。”叶梵心酸，谈到此总是像极了诀别，“洛嵐，也许你说得是对的，喜欢的未必非要得到，放手才是对的。”叶梵此时才潸然领悟喜欢背后应有的含义，只能叹息这年时光枉过太久。 也许…三年前就该了断，却不幸拖到了今日，他们或许早就失去了曾经的那份纯粹的感情，剩下的只是这交错覆杂的贪念牵绕着彼此总是不能释怀罢了。 当初遇到他时，觉得像是寻到了可以依靠的树，而回来再见时自己不再是那不諳世事的幼苗，毕竟我们都已长大，成就了辽原长成了森林，而放不下的只有那份追不回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