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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无言的状态,刘蝉说什么都要拒绝。云姨也不介怀刘蝉婉拒,她笑笑又问,“那小蝉你要去村里的祠堂看看吗?”刘蝉愣了一下,“祠堂?”他没料想到这村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刘蝉侧过头,看向傅芝钟,柳叶眼里全是失措。这简直就是打得人措手不及。有这种跪拜列祖列宗的祠堂,刘蝉若真是夫人那还好,他自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挽着傅芝钟一起去。但刘蝉并非是夫人——他只是一个姨太的身份。云姨说,“对,就是我们村的祠堂,还是今年才翻修好的。你父母的牌位都在祠堂里立着的。我带你去看看吧。”“难得你能回来一次,去看看也总是好的。”她说。刘蝉的脑子迅速转动着,他正思索着用什么理由才能推拒掉云姨掉这个邀请,又不至于让她奇怪,旁边久久未言掉傅芝钟却开了腔。“如此,那便去吧。”傅芝钟说。他低头望着刘蝉,从容不迫改挽为揽,半搂着刘蝉,“我还从未拜访过小蝉的宗祀。”他说。而刘蝉仰着小脸,他睁大了眼睛,和受惊时的刘菊方表情几乎一模一样。刘蝉和傅芝钟对视半晌——从傅芝钟那双狭长的眼里,刘蝉看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尽管那笑意很浅薄,也全然没有丁点恶意,但还是叫刘蝉差点当场闹出红脸。归乡(三)二十九.傅芝钟和刘蝉来的这个村,其实是有名字的。名字很简单,就是刘家村,顾名思义就是全是刘姓人家的村子,村里的人,多少带了些血缘关系。云姨带着刘蝉和傅芝钟穿过乡间小道时,村里许多人都与她打招呼,态度熟稔。“云婶,这是去哪恁?”挎着菜篮的妇女上前问道。妇女有些好奇地打量云姨后面跟着的傅芝钟和刘蝉,“你家里头来客人来嗦?”云姨笑眯眯地和她握了握手,她只说,“对的,我带家里的后生去祠堂看看。”妇女哦了一声,也不深究,她照常和云姨寒暄几句,就匆匆往家里走了。等妇女走远了,云姨转回头给刘蝉说,“那可以说是你生母的六表妹,去年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刘蝉惊讶了瞬息,他和傅芝钟对视一眼。“是我生母的六表妹?”刘蝉说。“按辈分,你还得叫她一声外姨。”云姨点头。她边走还边指着路两边的一些土坯房子,“这敷了泥的房子,里面是你二爷,年过花甲,但是精神气足,嗓门大得很。那院里——你瞧瞧——有葫芦藤的,那是你外世祖,她老人家昨天还在路上遛弯儿。”刘蝉顺着云姨手指的方向挨个看了遍,他越听,越觉得脑子里有些晕乎乎的。刘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茕茕孑立这么多年,一下子居然冒出了这么多个长辈。云姨指点江山似的左点右指,那些个亲戚就跟雨后春笋一样,倏倏地冒出一大片,叫刘蝉一阵茫然。傅芝钟看刘蝉眼中无神,自是知道他现在已经怔住了。傅芝钟也不打扰还惑然的刘蝉,只是扶着刘蝉的手默默地紧了紧。他搂紧了些脑子里一片浆糊的刘蝉。此时,他们正走下一处土坡,农家的土坡全是靠脚踩出来的,并无平坦的楼梯,脚底稍不注意,就会打滑。到刘家村祠堂,需走一段僻静泥泞的小道。大概是路没修好,又或者是除了祭祖去祠堂的人少之又少,那道路并不明晰。与其说是道路,不如说是人的脚印一串连着一串拼凑出的贴画。人走在其中,就像是在半尺高的杂草中穿梭。随着腿的迈开,那些细长的草刮过裤子,留下一道又一道不痛不痒的触感。云姨在前面领着,傅芝钟和刘蝉跟着她走在后面。不远处有安保队的在默默跟着。刘蝉走了一段路之后,脑子便清晰了起来。他回过神,脸上的呆滞尽数化去,“傅爷,我竟没料到,我居然是有这么多的亲戚。”刘蝉啼笑皆非地扯了扯傅芝钟的衣袖说。这么多年以来,刘蝉一直以为自己的亲属只有刘菊方那只胖猫。傅芝钟瞥他一眼,淡淡道,“不过是有血缘的陌生人罢了。”他这话说得毫不留情,甚至有些冷血。如果被其他人——哪怕是再不重视血缘亲缘的人——听见,少不了要瞠目结舌。但刘蝉却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傅爷。”刘蝉乍时听闻云姨和自己说道,谁谁谁是自己什么亲戚时,确实是张皇了片刻。那是因为刘蝉从未接触过什么亲戚,也没有这方面的概念。父母对刘蝉而言,都只是两个苍白遥远的字符,更何况是亲戚?这一下忽然有人告诉他,刘家村整村的人都是你的亲戚,自然是打他打得措手不及。而刘蝉缓缓,也反应过来了,其实有那么多的亲戚也无所谓。他不会因着这所谓的血缘,就去优待谁。二十二年以来,刘蝉没有感受过血缘的温暖,他是在摸爬滚打中长大的。人世间唯一的暖都是傅芝钟给他的,他又为什么会对血缘这个东西另眼相待?傅芝钟对刘蝉的应和嗯了一声。听不出他的态度。前边的云姨全然不知道傅芝钟和刘蝉方才大逆不道的对话。她带着刘蝉和傅芝钟爬坡上坎,走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才到祠堂门口。“此处便是祠堂了。”云姨推开祠堂的大门,转头对傅芝钟和刘蝉说。刘蝉一面端详面前这座砖石垒砌的小院,一面随着云姨走近。这个祠堂小院并不大,就是一个方正的布局。这种乡野里靠父老乡亲集资修建起来的祠堂,当然是没有傅府的宗祀堂金碧辉煌。这两者都不是一个体量的,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这个刘家村对祠堂也修得不差。祠堂的大门前摆了两樽小石像,门口贴着一副对联。刘蝉和傅芝钟跨大门,两边是方形曲折的回廊。回廊并不精致,没什么雕梁画栋,就是几根稍打磨过后的老木矗立在那儿,细看还能看见那些老木上的断痕和细纹。云姨没走迂回得回廊,她直接带刘蝉和傅芝钟穿过铺着老石板的庭院,走到庭院的正中间。“今天你们来得匆忙,也没带香火,”云姨站在庭院正中的一口老鼎前。“小蝉,还有这位……先生,你们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个祠堂,就按着规矩朝这个鼎拜两拜罢。”云姨说着指了指她身前那口圆滚的鼎。刘蝉看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祠堂布置的原因,庭院四周的回廊光线不太足,好像泡在了沉静的漆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