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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有五的老妇了,哪能给七太太比?”她说着,轻巧地拍了刘蝉的手臂一下,“你快莫戏弄我了!”刘蝉懒懒地斜靠在座椅上,姿势随意。“傅爷待李娟雅就像待meimei一样,”刘蝉说,“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他说这话时,斜睥了沈氏一眼,狭长的狐狸眼里幽深。沈氏愣了愣。“meimei?”她重复了一遍刘蝉说的话。刘蝉一手托腮,嗯了声,“对,是meimei。傅爷不过是心善,照拂这个小女孩。”沈氏满脸怔然。她原先以为七太太李娟雅,是和她还有五夫人林氏相似的,都是被那些个想讨好傅芝钟的人送进来的。没想到,李娟雅却是来做“meimei”,而不是来做“太太”的。“……那可真是好命了。”沈氏扯出一丝笑意说。刘蝉瞥她一眼,他自然是知道沈氏心底里那些想法的。某些方面而言,沈氏与刘蝉是相似的。刘蝉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看去正前面的戏台,淡淡回道,“谁说不是?”南国傅府里的夫人太太,出身高贵与低贱可以说是平分秋色,高贵者,乃是大夫人沈璐,二夫人郭芙亦,以及这后来者七夫人李娟雅,低贱者,当然是三夫人郭黄鹂,四夫人沈氏,五夫人林氏,以及六夫人刘蝉。“莫再想这些事情了,”刘蝉嗑着瓜子说,“左右不过是命罢了,如今这般都到了同一个院子,又去计较那些做什么?”沈氏莞尔,“太太说得是。”她说完,垂下眼和寻常一样去桌上的蜜饯。约莫也只有沈氏自己知晓,其实她真正在意计较的,从来都不是那些出身、命数。她不过是在羡慕李娟雅——既得了傅爷的庇护,又是那样的自由身。刘蝉和沈氏谁也没说话,彼此静默了一阵。他们两人一个嗑瓜子,一个食蜜饯,整个院里只有戏班在前面台子,忙忙碌碌布置场子的声音。“自我进府里五年了,你依旧是这么喜欢听戏唱歌。”刘蝉拍了拍手里的瓜子皮随口说,“这都是第六年了,你亦是无变化,这份喜欢也是珍贵了。”沈氏喝了口温水,笑了笑,“不过是徒增一个念想罢。”“就和太太这么多年都对傅爷始终如一的倾心,一个道理不是?”沈氏柔柔道。刘蝉瞟了瞟沈氏,噘嘴懒得理她。沈氏和秋狸一样,都喜欢拿傅爷来戏趣他。恰好这时,戏班的角儿都做好扮相,一个接一个出场向刘蝉和沈氏问好。刘蝉的目光从沈氏身上移开,落在在戏班里的生角身上流连几下。这应该是扮的小生,这青衣身子清瘦,面相儒雅,倒是有几分古代才子的模样。“这生怎的与上次不一样?”刘蝉向沈氏问。他分明记得,以往这尚雅班做顶梁柱的生要魁梧一点。沈氏闻言望向台上的生,她思索片刻后回复,“这班里前一个生对我不太尊敬,我便叫人把他赶出南国了。”她说得轻巧,语调间也都是和往常无异的温柔。刘蝉挑了挑眉。沈氏口中那“不太尊敬”刘蝉大抵也能猜到是什么。左右不过是因着沈氏常去光顾听戏,便以为沈氏倾心自己,做些出格的事儿。“只是赶出南国了?”刘蝉有些玩味地问。“自然是废了条腿。”沈氏抿了口茶笑答。刘蝉换了个姿势,他漫不经心抚了一下自己大衣上的毛领,似是把飘落到毛领上的灰尘拂走,“那倒也是便宜他了。”“毕竟若是坏了傅府的名声,那拿他的命,可能都不一定足够抵。”刘蝉掀开眼皮,眼里的冷光似无意,似有意地射向沈氏,“你说是不是?”沈氏不慌不忙地含笑点头。“自然是这样的。”她说。刘蝉的视线在沈氏身上凝了几息,沈氏对着他依旧温婉一笑。片刻之后,刘蝉又挪开视线。他看着戏台上陆续出来的角,语气冷淡,“你自己心里清楚便好。”“这些事情,你最好在我有所耳闻前处理了。”刘蝉一手托腮,眉宇间散漫一片,“否则有些问题就不会这么简单。”沈氏微笑,“我明白的。”她说。在院子里,她虽是与刘蝉关系最好,但是沈氏心里清楚,若她真令有关自己的流言蜚语在南国大街小巷流窜,刘蝉处理起来也不会手软。戏台上的小生已经起嗓开场。沈氏眯着眼睛倾耳听。事实上,比起这个较为年轻的生角,她还是喜欢原先那个生角的,先前生角的嗓音唱法还有台风都与她的师傅很像。他们都偏爱较为低沉喑哑的起音,每到高潮总要断续,如千军万马陡然又被凝噎住一样,听得人心神骤紧。每每听着戏,盯着台上先前那位生角拈指,沈氏总是能想到自己的师傅。早年她的拈指逗花,还是她师傅手把手教她的。沈氏跟着台上的花旦哼了两句。尚雅班那些戏剧曲目沈氏不说听了千遍了,百八十还是有的。那些个乐谱、腔调、转音,沈氏早就烂熟于心。刘蝉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他兴致缺缺地嗑着瓜子,时不时扫一眼戏台上卖力的青衣。旁边的秋狸不断给他添茶水,增零嘴。刘蝉本身就是个没什么情cao的人。这些咿咿呀呀从刘蝉的左耳进,也没在他的脑里逗留,径直便从他的右耳出了。听着听着戏曲便走了神的刘蝉,在不知不觉间,又看向身旁颇为投入的沈氏。沈氏每次听戏时,不论是听谁的戏,她的那双杏眼总是明亮得晃人。明明她已经是三十有五的半老徐娘了,可因着她娇美的相貌,和听戏时那双清亮的眼,总令她身上充满一种少女的朝气。刘蝉注视着沈氏注视了一会儿。“你在念你的家乡?”刘蝉突然开口问。沈氏回神,她转头面对刘蝉。她眨眨眼,略有些圆的脸上流露出一股茫然来,不知道刘蝉为什么忽然问这样的问题。而刘蝉还凝视着她,等她的答案。于是沈氏只能抿嘴想想。“……倒也不是想家乡,”沈氏轻轻说,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袖子,“六太太你也晓得,我自幼是被镇上的梨园收养长大的,多少还是有些想里面的老师长辈的。”“不过是想念他们罢。”沈氏抬头,笑对着刘蝉。刘蝉便问,“那怎的不去看他们?你所出的那所梨园也不算远才对。”沈氏回答,“早就死的死,散的散了。”沈氏说完,闭口缄默起来。她不欲多数她所出身的梨园是怎样死,怎样散的。人情冷暖,总是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