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处置(二)
听到白芍的名,一直垂着头不吭声的黄mama猛地一仰头,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惶恐来。谢元茂却早早已经转身往外走去,并不曾看到。黄mama盯着他的背影,嘴角翕动,喃喃道:“今日……当真要死在这了……我的儿,娘的命换你的命……你可要好好长命百岁啊……”说到后头,声音越清,终至无声。黄mama的脑袋重新耷拉了下去,像是一只才被拗断了脖子的老母鸡,挣扎过后便再没了气力,只能等着人来提了自己去下在guntang的开水中,一把又一把地将身上羽绒尽数撕扯掉。她深知,自己的气数已经彻底地尽了——因为白芍,已经死了。外头的说话声从低到重,终于尖利了起来。她被捆缚着手脚蜷缩在角落里,听到谢元茂厉声怒斥的声音,“死了?怎么死的?她怎么会死了?”一连串的问题被抛了出来,连气息都不停顿一下,由此可见这会谢元茂已是怒极了。黄mama苦着一张老脸,想想自个儿的儿子体弱多病,连媳妇都还没说上,她zhègè做娘的便要去了。又想着自己男人是个混的,平日里只有吃几两猫尿时才会露出点笑意来,哪里能照顾得好儿子。这一回,到底是她被眼前利益给蒙蔽了眼,高估了自己。不过天寒地冻的,那地方向来连个鬼影也没有,这一回却偏生被人给遇上了。兴许真是老天爷也觉得她做不得那恶事。她暗自嘀咕着,倒是有些恨起了成mama,大难临头各自飞,竟是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些!正骂着,紧闭着的门蓦地又被推开了。谢元茂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张清俊的年轻脸庞气得发白,嘴唇哆嗦几下,瞪大眼叱喝起来:“你说,白芍那丫头可是被你推进井里的?”谢家的宅子也历经多年了,三房跟二房的交界处有一口水井,离当日出事的池子也近。只是那口井已经被封了多年,里头也早早没了水,谁也没想到要去里头看一看。实在是这次找了多日,也没找见人,便将犄角旮旯都彻底翻找了一遍,这才叫人发现了端倪!井里没水,天气又冷,叫人发现的时候白芍已经几乎冻成了冰块。半张脸都已经跟井壁冻在了一起,一扯便带下来一大块混着碎冰的青苔。脑袋上碗口大的一块疤,血都冻成了黑乎乎的颜色。谢元茂只消一想便觉得心都焦灼起来,府里竟有如此歹毒的下人!见黄mama依旧不吭声,他只觉得心烦意乱,恨不得立刻将人打杀了才好。可是白芍找到了,成mama却依旧不见踪影。他只能强行忍耐住心中怒意。然而他才要开口再问,外头又有人来了。谢元茂登时以为是成mama那贼婆子有消息了,可急巴巴出去一看,来的却是三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春平。“六爷。”谢元茂冷着脸,“老太太让你来做什么?”春平一脸正色,不紧不慢地道:“老太太说,这么些日子了也没见黄mama吐露半分,可见是个硬骨头,jìxù问下去怕也不会有什么用处。所以,老太太吩咐奴婢来同您知会一声,依老太太的意思,您性子太软和,这会该给黄mama些苦头吃吃才是。”“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元茂听出了几分不妙,不由愈加冷面。春平却像是浑然未觉,jìxù道:“老太太的意思是,黄mama既不愿意张嘴说,那她那舌头也就无用了,倒不如绞了下来拿去给那些个丫鬟婆子看一看,也好杀鸡儆猴。”她说得一副满不在乎的móyàng,谢元茂却几乎听出了一声冷汗,诧异地脱口而出:“她没了舌头,还如何jiāodài?”“这不……还有手么。”春平垂眸。谢元茂听了便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紧紧握着拳,掌心里一片汗湿,半响才艰难地点点头,“老太太说如何办,便如何办吧。”春平便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往里头去了。不多会,便有凄厉的尖叫声传了出来,旋即便没了声,只剩下些“嗬嗬”的古怪声响。谢元茂立在门口,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发颤。他不是蠢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回黄mama怕是活不下去了。绞了舌头还能活着的人自然有,但是黄mama绝对没有zhègè命了。他原先心中对三老太太还只有七分怀疑,到这会却是十足了。若非三老太太吩咐下来的,这会她为何要这般明目张胆地要黄mama的命。多半,是听说白芍的尸身被发现了,所以心中害怕才急巴巴地使了春平来。如何是好?接下去要如何是好?!谢元茂几乎愁了肠子,也没能想出往后该如何做才是。正想着,春平手中捧着个红木托盘,上头盖着鲜红的绸子,领着人推门走了出来。红绸颜色渐深,像是凝结的血块。谢元茂一惊,下意识退开了些。春平倒是一点不怕,冲着他恭敬地墩身行礼,道:“奴婢先行告退。”谢元茂摆摆手,面如土色。不到夜里,黄mama便死了。而成mama依旧不见踪迹……谢元茂苦恼地不敢回芝兰斋去,一人点着灯在外书房枯坐了一.夜,几乎将头发都给愁白了。这事不是小事,一个处理不慎,就会天崩地裂,他不能不怕,不能不踌躇。然而与此同时,他苦苦找寻的成mama却已经被人用席子密密地裹了起来,趁着夜色被人埋在了寿安堂正房后的那株白玉兰下。还未长出新芽的树在黑暗中静悄悄地伫立着,盯着树下辛苦“劳作”的人。而这一切,也只有它清晰目睹。正房里,三老太太躺着,安心地闭上了双眼。这三房依旧还是她的三房,谁也休想动一下。第二日,天色大亮后,谢姝宁无意中自丁香口中得知了白芍的死讯,霎时心乱如麻。难怪那日成mamabiǎoxiàn得那般怪异,原本恐怕也是打定主意要诓了丁香去,同白芍一道处理了吧。庆幸的同时,她却也明白,这事怕是查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