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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的精致得要命。而十二岁的方知渊,是被六华洲方家囚禁残害的禁忌,是在阴妖追杀间挣扎求生的流浪儿,是从炼狱里淌着血爬出来的恶鬼。除了半条伤痕累累的残命,和一把从方家逃出来时抢的铁刀,他再也没有任何别的东西。两个人,两个稚龄少年……相逢之时,本是云泥之别。——但。都不是啥正常人。所以,未来的仙首和魔君相逢之初的第一句话,自然也不会是正常的:“你醒了,还难受么?”“这是哪里,你救了我?”诸如此类。窗外天光朦胧,微风中有鸟雀轻咛。屋内,长久的沉寂对视之后……门口的方知渊神情寒戾地盯着他的“救命恩人”,嗓音嘶哑道:“……我的刀呢。”而与此同时,窗前的蔺负青抖了抖指尖上的水珠,十分平静坦然地:“你过来,帮我把红豆洗一下。”“……”第7章试折金桂攀仙宫唰啦……刚被水洗净的一捧红豆从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落入锅里,和已经泡好的大米、赤枣、糯米混在一起。方知渊把锅架起来,最后扔了个小法诀过去,下头便噌地冒出了一簇火苗。屋内点着烛灯。蔺负青半躺半倚地趴在雕花的床头,半张脸都埋在衣领上雪白的绒毛里,眯着眼瞧着方仙首有条不紊地“洗手作羹汤”。他们从海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蔺负青叫方知渊回他自个儿的洞府歇息,金桂试的事情明日再好商量……意料之中地被一语拒绝。他拗不过,也懒得在这种小节上多费口舌,也就由着方知渊折腾去了。片刻后,两碗赤豆粥被端上来。蔺负青先取勺子尝了一口,“不够甜。”方知渊翘着一条腿坐在对面,满脸不开心:“水是我打的,米是我洗的,火是我生的——你什么都没干,还嫌弃?”说归说,手上却摸过装白糖的罐子,拧开盖子递过去。蔺负青满意了:“这才对嘛。”修仙之人,本应在筑基期就彻底辟谷。不用吃喝也不用休眠,只需打坐吐纳吸取天地灵气精华即可。可蔺负青这个人,少年时过的太讲究,太会享受,太逍遥自在。虽然不饿,但饭菜还是要吃好。虽然不累,但午觉必然要睡好。虽然不脏,但沐浴总归要洗好。诸如此类,十分认真。就像他天天披件雪白雪白的裘衣,当然不是因为冷,单纯是喜欢毛茸茸软乎乎的漂亮衣裳罢了。洞府外那潭白莲,二十来尾金红灵鲤,石壁上的仙树仙花,包括一些假山等等等等,也都是当初十几岁的蔺大师兄亲自拾掇出来的。而方知渊则是另一个极端。蔺负青是行止由心、无羁无束的小仙君,他却是满身伤痕与仇恨的孽种。只知道抱着他那把刀,没日没夜地修炼,修炼,疯狂地修炼。不要命般把自己往极限里逼,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回六华洲,向那个威仪显贵的方家讨回一笔浸了血的债。蔺负青拿他没辙,又觉得放任这人这么疯下去不行。于是软硬皆施,一边万事顺着哄着,一边仗着修为高天天强逼着方知渊吃饭睡觉。也亏得当年那白衣小仙君耐性超然,方知渊不领情,凶他骂他拿刀劈他,他也风轻云淡岿然不动。就这么几年几年的磨下来,才算是把师弟养回了点儿人样。却想不到将近百年的岁月过去,倒是成了方知渊给他煮粥递糖,果然不得不感叹一句……风水轮流转。蔺负青就一边吃着粥,一边悠悠感叹着。可惜堂堂魔君还没来得及感叹完,就听对面方仙首已经放下见了底的碗:“我突然想起来……这虚云主峰,是不是有个你以前埋酒的地方?”蔺负青意识到了什么,咽下最后一勺:“……是。”方知渊自觉地捞过空碗,眼神闪烁了一下,状若不经意道:“咳……待我洗完碗,师哥肯陪我喝些么?”“……”蔺负青又好气又好笑。就知道会是这样,哪里是突然想起来,分明是惦记好久了。喝完淡粥喝烈酒,这是什么人呐。叮当一声。蔺负青把勺子也扔进了碗里。“说好了,只陪你喝一点。”==========就像世上总有些人,明明不能吃辣还偏爱吃辣;方知渊方二师兄,正是属于明明酒量不太好却偏爱喝酒的那一类。蔺负青从小就一直不太能理解,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为了哄师弟去学一门酿酒的手艺。他天生聪慧,认真起来时又极其认真,连最深奥的阵法符文都能一学就会。这酿酒之术更是不在话下。而那些酿出的酒,则都埋在虚云主峰上一株最巨大的古木之下。由于这树不知品种,不知年岁,又实在粗壮参天坚硬胜铁,很有几分神秘之感,那些外门的小孩儿便半是玩笑地叫它一句“老神木”。无人知道,老神木下藏美酒。夜已三更,月牙儿弯弯。虚云宗两位真传弟子,一黑衣一白衣的两位少年仙郎,拎着两坛酒,坐在老神木下。蔺负青拍开泥封,故意玩笑:“雪骨城蔺负青,敬尊首。”方知渊也反应得快,将酒坛一举,眉梢含悦:“金桂宫方知渊,敬君上。”“尊首”是修真者对他们仙首的敬称,而“君上”则是修魔者对他们帝君的敬称……若是有外人在此,仅听这两句话就能被吓掉眼珠子。这种互相抢着自降身份的恐怖玩笑,整个三界里也就眼下这俩位能开得起了。两人相视而笑,一齐仰脖饮了。美酒清醇,舌齿留香。方知渊呛了一下,拍着大腿道:“果然是这个味道才好!”沁凉夜风习习而来,老神木上树影婆娑。蔺负青瞧着方知渊年轻张扬的侧脸轮廓,忽然心血来潮,启唇轻唤了句:“……小祸星啊。”“……!”方知渊手一抖,酒水洒出来几滴。他惊讶地转头去看身旁人。“嗯?吓着了,还是害羞了?”蔺负青又饮一口酒,懒懒地笑道,“我是不是有好久都没这样叫过你了?”方知渊咧嘴,“我是祸星,那你是什么?”他眼神暗下几分,搂住蔺负青的脖子把人勾过来:“慈仙、救世仙……?师父不是一直说,你是仙人的命格?”“师哥,如今一切都可重来,”方知渊不急不缓地灌着酒,毫不客气地往蔺负青身上歪斜过去,“三年后大祸将至……你要去救世吗?”蔺负青揽住他,面色淡然,“我上辈子落得狼狈至此,连自身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