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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新茶,亲手端了给俞菱心:“尝尝,舅父新弄来的白茶。有关岳父的心思嘛,就像我爹一样,无非便是在什么事情上都总想最自己作主才好。若我所料不错,岳父最嫌弃我的,大约便是你我两家门第之差,让他老人家心里不踏实,将来你万一受了欺负、娘家无力撑腰。“俞菱心低头啜了一口那茶汤,果然十分清香,同时也顺着荀澈的话想了想:”大约是吧。“”所谓高嫁低娶,门第之差实在寻常。“荀澈回到座位,给自己也倒了一盏,”那都算不得什么解不开的顾虑。再者岳父为人宽仁随和,虽说看着眼前之事多些,但解说解说也就通了,不妨事的。“俞菱心再次撇了撇嘴,但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她听懂了荀澈的意思,什么“宽仁随和”,都是措辞上好听罢了。经历了上辈子那样多风波起伏,又看了那许多荀澈的笔记批注,她如今即便不能猜到八分荀澈的意思也差不多了。其实更直白的说法便是俞伯晟性格有些优柔寡断,耳根子软,目光也看不长远,大局感又差,所以好糊弄,只要请晋国公世子那样身份高贵、口才又好的人过去一通游说就行了。“你看着办罢。”俞菱心仔细想想,好像真的也无法为父亲反驳什么。上辈子俞家跟随朱家一同败落,也不是因为俞伯晟真有什么随风上青云的心思搏一搏,说到底还是苏氏的枕边风吹多了,苏家又一直撺掇,也就跟着去了。如果父亲注定就是这么个好糊弄的性子,那还是让荀澈糊弄罢。“对了,我其实还想问……”俞菱心又喝了两口,便将茶盏放下,措辞上也有些犹豫。荀澈抬眼看见她的神情,便知其意,当下也微微垂了眼帘,起身走到另一侧的窗边,远眺外间:“是有关荀滟之死么?”“嗯。”俞菱心虽然知道荀澈的大致计划,但有关荀滟具体是如何中毒而死的细节上却没有问过。这些日子外头议论不休的时候,对此事还是有很多说法。她便有些好奇,只是问的时候也有些犹豫。因为她知道,荀澈其实并不想这辈子手上再沾荀家人的血。荀澈缓缓舒了一口气:“其实,在车上的时候,她还没彻底死掉。”“什么?”这个就不在俞菱心的预料之内了,因为先前荀澈与她解释的时候也大多是集中在,只要此事送到大理寺以及在朝堂上闹开之后,如何对朱家穷追猛打,从小处入手,掀开朱家的财路与人脉等等,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转折。“荀滟的马车里放了炭炉和手炉,汤婆子,每样里头都有香料,那些香料味道虽然闻着似乎不浓,但会让人心烦气躁,一定要喝水的。车里所备的茶水是小郗太医亲手调制的,喝下之后的头一个时辰全身僵硬,气息微弱,看着就跟死了一样。”荀澈的声音十分冰冷,缓缓解释着,“当时二夫人没能上车去看,小郗太医去检查,他说断气,就是断气。二夫人哭一哭,连人带车就送进大理寺了。到那个时候,所有的香料都已经燃烧完了,该散的也散尽了,茶水也由小郗处理了。”“那……那验尸的部分……”俞菱心惊骇至极,也不由起身上前两步。“我还不至于狠到那个地步。”荀澈没有回头,但也苦笑了一声,“荀滟被送进大理寺的时候应该头脑还是有知觉的,不过那茶水里的药性后劲,如果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两个时辰后便必死无疑。所以到了当晚验尸之前,她应当已经彻底气绝了。”“那刑部和大理寺,会不会怀疑她中毒有什么异常?”俞菱心稍稍安定一点,但也仍有疑虑。荀澈转过身来,正面俞菱心,平静的目光里带了几分疲惫,亦有几分决绝:“那药性十分特异,非常少见,看上去会是慢性的症状,只是刑部和大理寺也确定不了。既然无法确定,就会说一句‘疑似’,而这句疑似对我来说就够了。毕竟我追索的不是朱家如何害死荀滟,而是过于他们如何勾结。”顿一顿,他又道:“退一万步,他们便是能确定荀滟是在车中中毒,还可以说荀滟在朱家不堪受辱,自尽车中,我还是要追索朱家。最最严重的,即便他们能证明是我荀某人毒死荀滟,我依旧可以拉朱家下水,因为他们必须在公堂上,交代过去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慎之。”在这一刻,俞菱心仿佛又看到了前世病榻上的荀澈,为了家族仇恨,为了秦王帝业的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她莫名地就满心酸楚,主动伸手去抱他。荀澈顺势将她拥进怀里,埋头在她肩上:“没什么,只要你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仍然愿意与我在一起,这一切就都不算什么。”“傻瓜。”第95章正月十三正月十三,吉。宜开光,开市,出行,忽悠老实人,糊弄故交,给自己的黑心外甥保媒等。俞家上下忙忙碌碌,预备之间很是有几分微妙的紧张。因着在京城的亲眷不多,大老爷俞伯晟交游也不广,俞家这些年来的年节饮宴之类的事情其实都不算如何繁杂。尤其是今年,连往年里常常往来、亲密非常的苏家舅老爷舅太太也不过就是过来象征性地坐了坐送了礼,连饭也没留,俞家的这个新年就过的更简单了。直到正月十二,晋国公府忽然递了帖子进来,大老爷俞伯晟的棋友故交,晋国公世子明云冀说要转日上门拜访,这也算是俞家难得的贵客了。虽然查点年礼的时候,老太太和苏氏都感觉出好像今年收到的礼物比往年稍重几分,但也不曾太过出格,而真正上门走动的亲朋故交也没有比往年多几位,不过就是还礼之时临时加了些也就是了。所以晋国公世子的这番上门,就可以算是俞家新年里最贵重的一位客人,俞老太太亲自过问了迎客之事,百般叮嘱。俞伯晟还特地又将以前收藏的古棋谱又拿出来翻看了整整一晚,以为预备。而这当中最微妙的气氛,莫过于东篱居的隐约兴奋,以及俞伯晟书房处的莫名紧张。说到底,俞伯晟与明云冀之间的朋友交情,大约就是每年礼尚往来个一两回而已,上次手谈见面可能已经是三年前,而明云冀亲自登门拜访俞府的最近一次,可能还是当年老尚书过世之后转年,过来看望过一次当时生病的俞老太太,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所以这次上门,虽然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