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
九年
苏乾和林梨在莫斯科待了三天，然后坐火车去往圣彼得堡。 在苏乾喜爱的那位作家故居附近，他们挑了一份甜品和两杯不加糖奶的咖啡，一转头，被一个白人拦住了。 “SU！SU！” 男人腔调极不准确地喊住苏乾的姓。 苏乾用手指了指自己表示疑问。 男人看上去情绪兴奋地拼命点头，然后吐出一大堆不像俄语的外语，听得林梨脑子发晕。 苏乾神色自然地点头，微笑着和他对话了几句，然后男人拿出手机和他一起拍照。 男人走后，苏乾解释，“以前我拍的一部电影在国内没过审，但在西语区的流媒体卖得还行，没想到真会有人认出我。” 苏乾的奶奶很早就定居西班牙，小时候的暑假他都在西班牙度过，所以还留了点西语的底子。 “是不是那部《树与夜》？” “你也知道这电影？” 林梨得意地回，“我也是你粉丝群里的一员啊。” “你用的小号？” “当然啦。” 苏乾对她小号很好奇，但没问出口，而是打算回去自己好好翻找。 他的大号由工作室全权打理，只有小号是自己在发，还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小号是专门拿来关注林梨的。 林梨这几天除了旅行，也没忘发微博。 大部分都是苏乾给她拍的照片，和明显是两个人的餐食。 有粉丝在下面猜梨梨是不是恋爱啦，怎么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出镜。 她很干脆地回复是。 苏乾马上给这个评论和回复都点了赞。 下面的粉丝热烈讨论起林梨的男友会是什么样子的，他冒出想直接上大号回的冲动，但就那么几秒。 林梨肯定不喜欢这样。 不过以他现在这样毫不遮掩的作风，被拍到只是迟早的事，特别是在最近他关注度还不算低的情况下。 苏乾和林梨沟通以后决定就顺其自然。 本来他的定位不是需要隐瞒恋情的那一类，没必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 在回国的航班上，他俩刚讨论完这事，没想到刚下飞机，两人就收到无数条消息轰炸，全是问恋情的。 “老天，怎么这么快啊。” 林梨吃惊，点进宋纤分享给她的帖子。 帖子上面的附图是在圣彼得堡的街头，她和苏乾手牵手的侧影，一看便是偷拍。 原来就在几天前，有人发了这张图，发到微博上问这是哪个明星吗，看到有个老外找这个男人合影，他还听到这男的还说的是中文。 这张照片上两人的脸都看不大清楚，没人能猜出来。 下面评论寥寥无几，都说拍照人一定是想多了，还有人怀疑是在自我炒作。 但就在今天离开俄罗斯前，一直没发过此次行踪的苏乾在小号上发了一张他在作家故居前的照片，作为纪念。 这刚好就跟那张照片对上了。 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拍照人的那条微博去打卡吃瓜。 很快，也有人扒出了女方就是林梨。 林梨正看这个帖子看得入神，结果脚下差点踩空，幸好被苏乾扶住。 苏乾看她这样，有点想笑，“一会儿再看，先上车。” “哦。” 他拉住她手，上了自己的车。 林梨看他从收到这个消息开始都很平静，好奇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无论早来晚来，都会有这么一遭啊。” 和林梨确定关系以后，苏乾就跟他工作室的人打过招呼，说他以后被拍也不用藏。 “好吧。” 林梨可没这么淡定，她看到自己的班级群都有人分享相关微博，有种社会性死亡的尴尬。 “你很介意吗梨梨？” 苏乾看出她不满，连忙转身，他伸手托住她脸颊与她对视，小心地问，“是不是我给你带来麻烦了？” “也不是麻烦。” 林梨生怕他多想，说句讨厌都能被放在心里记两年，苏乾的心简直就是用易碎玻璃做的。 “——我就是还没适应过来，没适应你现在都这么有名了。” “不是有名。”这点苏乾看得清楚，“就是网友爱看八卦，哪怕很多人不认识，可能也想凑热闹来看看怎么回事。” 更何况，林梨不算完全的素人。 已经有营销号用上“男艺人和女网红异国约会”这样更加引人遐想的标题，引来了更多讨论。 “你说的也是。” 林梨打开自己的微博，下面的评论里已经涌进不少非粉丝的围观。 “吃瓜打卡 1。” “博主漂亮，但跟我想象中苏乾会交的女朋友差距好大哦。” “来看看张凡衣服兜里藏的照片女生长啥样。”（苏乾在刚下映电影里的角色名） “我都翻到博主做手机链的VLOG了，看来她和苏乾谈恋爱至少两个月以上。” ....... 苏乾也在看。 看完他也心虚起来，“要不然我还是找人压压。” 别人说他无所谓，但别人猜测林梨还是让他不爽。 “没事儿啦，你也说了，过了明天就没人在意咱俩啦。” “好。” 苏乾被她话里用的咱俩两字取悦到，忍不住埋头跟她亲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 其实林梨并非缺少心理承受能力，她自己做博主也要面对不少非议和猜测，现在只是换了一个方面而已。 无论他人如何猜测，但至少整个世界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她内心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慰藉。 仿佛对十几岁的自己有了一个交代。 而一旁的苏乾在用手机找什么，默不作声。 当他终于找齐自己想要的东西，才把自己手机递给林梨，低声问，“我这么发可以吗？” 他知道自己平时行事自由，名声不算太好，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讲，就是一看就会塌房的男艺人。 所以在八卦他恋情的微博下面，不少评论认为林梨只是他养的一条鱼，意外被发现了而已。甚至还有人恶意臆测，他们并不是正经的恋爱关系。 林梨有点困惑地接过手机。 苏乾准备的是很浮夸的秀恩爱意味浓重的九宫格照片。 但照片却并不是简单的连拍。 第一张是他俩初一参加运动会时拍的拍立得。 苏乾从家里带的相机，林梨第一次见到这种可以马上出相片的相机，新奇得不得了，拿过来给其他同学拍了不少才知道这一盒居然只有十张相纸。而苏乾只带了两包相纸。 她内疚得不行。 此时相机里剩下最后一张，也只剩下他俩没被拍。 旁边的同学直接拿过来，给他俩拍了合照。 穿着深色校服的男孩比穿校服的女生矮了那么一点，脸上写满了僵硬和局促，和洋溢着灿烂笑容，比着V字手势的女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第二张是在附近一家小公园自拍的合照。 那段时间苏乾的爸爸回家住了几个月，苏乾对此很不满意，周末白天也不在家里待着，独自公园坐着吹风。 林梨知道这事儿以后，说其实她也不想看见她爸，坚持每个周末陪他一起待在公园里吹风做作业。 然后林梨把公园附近的小摊小吃都吃了个遍。 第三张是在草台班子的片场被业余导演抓拍的合照。 大冬天，林梨的戏服是一条单薄的白色连衣裙，谁让导演说天使就不应该怕冷。 所以一拍完苏乾就会紧张兮兮把棉大衣往她身上套，给她撕开一张张暖宝宝，最后再塞给她一盒热过的牛奶。 他俩就这样坐在火炉旁边聊到什么有趣的事，林梨笑得眉眼弯弯，在火光的映衬下脸红扑扑的，而苏乾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不曾移开。 第四张是穿着绿色迷彩服的两人。 那个暑假，他们刚确定恋爱关系，是林梨主动说的。 为了不让老师和同学发现，他俩只能趁极少的休息时间悄悄见面，在其他人面前装作还是普通的好朋友。 有隔壁班的男生找林梨要手机号。 林梨大大方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正好苏乾过来说林梨，老师找你。 他把她拉到角落，想做点什么又不敢做什么，只能对上林梨的傻笑发愣，满脸都是汗水。 第五张是在隔壁城市的某个景点。 全年级一同游学，他们第一次有了亲密接触的机会，虽然没有做到最后。 但苏乾依然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他眼睛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而舍不得他的林梨一直悄悄找机会牵他手，就像对他的肌肤有了饥渴症。 最后其他同学都准备走掉，他们又跑回去，在门口拍了一张单独的合照。 第六张是在颁奖典礼当晚。 这是苏乾第一次拿到正式的奖项。 他没等活动结束，就跑出来找林梨。 林梨计划要给他好好庆祝。 然后他们去了一家小火锅店，有清汤的那种。 雾气缭绕中，穿着校服的林梨举起手机，让还没来得及换下西装的苏乾看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第七张是一张空白的笔记本。 没有林梨，也没有苏乾。 思念是一张网，把他整个身躯整个心神都包裹住，让他无力动弹。 第八张是一张遥远的背影。 这是苏乾偷拍的。 没分手前他就定了林梨家附近一个还没建完的新楼盘。 分手以后，他还是选择住了进去。 他无数次在街角看见她，下意识会躲起来。 他害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她厌恶，心脏就紧缩起来，手却不自觉拍下了这张照片。 第九张是前几天前的合照。 他们站在摩尔曼斯克的雪地里，银装素裹的树林在黑夜里线条明晰。 没有追到极光的两个人像两只笨笨的玩具熊，踩在会嘎吱嘎吱响的雪里，就像处于世界的尽头。 九张照片之上，苏乾的配文。 “喜欢她的第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