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中止过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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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本能地意识到,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极有可能是决定自己和亚历克斯在王室那里的前途关键。 然而肯辛顿宫与白金汉宫的距离不远,在见到国王之前,他的准备时间并不多。 这一消息过于突然——亨利几乎一直在对外隐瞒自己的第二性别,“真面目”被人猛地掀开无疑让他措手不及,甚至引发了他的惊慌。但短暂的恐慌之后,他已经想到,自己的Omega性别被迫曝光,未必对他和亚历克斯不利。 这倒是让他稍微振奋了一些:哪怕是被动的——如果真的能对外说明自己是Omega——那王室至少不会再逼迫他与Omega或者Beta结婚。 但他需要详细知道:这次的“曝光”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因为“肯特公爵事件”而使得所有王室成员都被扔到了聚光灯下,那被抓住马脚的也不应该是自己。亨利一刻不停地转动着小拇指上的纹章戒指,心想:要知道因为亚历克斯的考试周,我们在事件发生之后还没找到机会见面呢。 “是我的电脑或者手机被人入侵了吗?”他想到了另一个糟糕的假设,问沙恩。 沙恩回答:“殿下,您的相关信息一直在严密保护之下。” “你说有好几家媒体报道了这件事——消息源是谁?” “一个独立记者:阿尔文·米勒。” 亨利没有从这个名字上找出什么头绪:他只对这位记者有点印象,他对王室的态度应该算不好不坏——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只是承认他们存在。 然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多年来,自己一直都很小心,那么他们是用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是Omega的——他们手上的东西足够把“亨利王子是Omega”这件事钉死吗? “他们是用什么东西……用什么证据来说明我是Omega的?” “它们刊登了您和克莱蒙特-迪亚兹先生的照片。”沙恩说着,把报刊递了过来。 太阳报排版印刷依旧如以往一般花里胡哨,不过亨利依旧一眼就能辨别清楚,上面印着两张“非官方”照片。 一张是两人在落地窗后拥抱,亨利王子穿着雪白的浴袍,腰背上揽着一只肤色微深的手臂,他面露微笑,埋在另一人的肩膀上,而他身旁的男子只露出了一点黑色发尖,其余身形几乎全被窗帘挡住。 另一张是背影,他和一个黑色卷发,比他稍微高一点的男人一同衣冠楚楚地走在路上——但两人的手指却在身侧悄悄勾着,往上看,亨利王子的侧脸上笑容灿烂。而另一个人,从照片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一点侧面弧度。 严格来讲,与其说这是沙恩提示的:英国王子亨利和美国总统之子亚历克斯的被偷拍照,还不如说着是亨利王子和另一个、或者是两个不同的黑头发、疑似拉丁裔男人的被偷拍照——知道亨利最近感情状况的人能明白照片上的是亚历克斯,但对于其他人,毕竟亚历克斯在照片上显露得太少了,他们可能都没法确定那是否是同一个人。 很难说是因为看到他人照片中的那一点点亚历克斯,还是因为方才一刻不停地思索,亨利稍微冷静了一点,他闭了闭酸肿的眼睛:“这种照片能说明什么?最多只能说明我的取向是这种黑头发的拉丁裔男人——等等,他们不会随便找了一个类似的男的,编故事说我是Omega吧。” 那可太令人恶心了。 “不,他们没有说照片的另一个主人公是谁,这些只是一点花边佐证,除了克莱蒙特-迪亚兹先生在‘黑发男人名单’里之外,他们还列出了其他几个身形、特征类似的。但是……” “怎么了,沙恩?” “……主要是——他们找到了艾奇逊·威廉姆斯。” 亨利愣住了。 此刻车里没有降下挡板,他乘坐的宾利停住,红灯的光从前挡风玻璃处遥遥地映照进来。 红色,又是红色。 菲利普蛮横、响亮的声音在亨利的脑中越来越大:“……你不会忘了你17岁时和我那个同学闹出的那档子事吧?你以为我、你以为我们都忘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想想他的名字?!” 现在那个名字从他脑中那扇紧紧锁着的小房间的门缝里,像鬼魂、像毒气一样逃逸、弥散出来了。 这么多年,亨利并非没有过“失误”,但是他清楚,在那些“事故”中,能把亨利王子、和Omega或者Omega发情期这些确凿的东西明确联系起来的,只有这个艾奇逊·威廉姆斯。 亨利只觉得一阵耳鸣,他手指一停,紧接着又开始飞速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那件事最后是由菲利普去善后的,毕竟对方是菲利普的同学。 这也……太精确了——有人精确地找到了艾奇逊·威廉姆斯。 一击即中。 亨利眼前发黑:他有了一个非常、无比糟糕的联想。 菲利普和他下面的人绝对不敢在无人授意的情况下捅出他这件事。 而能指示菲利普这个剑桥公爵的,只有…… 所以很有可能……他的家族把他推了出去。 而且他就在这样极为突然的情况下,对上了菲利普背后的外祖父,詹姆斯三世。 “现在外面对此什么看法?”亨利表情木然、声音低哑地问。哪怕他早就对王室不抱希望,依旧觉得后背发凉。 “这件事在好几个小时前就已经有风声了……在被媒体报道之后,热度攀升得非常快,已经没有太多人讨论肯特公爵的事——现在外面基本都在吃惊,可能……随着时间推移,会有更多角度的争论。” “我知道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亨利一直缄默不语。 抵达后,他根据指引,直入绿色会客厅。在宽阔的房间里,詹姆斯三世坐在那张有名的坚毅之桌后面,正和身边的事务官低声交谈。国王陛下可能要做什么电视讲话,或者是线上会议——一张大屏幕立在书桌的斜前方。 而菲利普正站在落地窗前,心不在焉地往外望。 侍从和事务官看到亨利进门,轻声细语地报告完公务,行礼退出。而詹姆斯三世从文件中抬头瞥了亨利一眼:“亨利。” 他指了指窗边的菲利普。 他蓝眼睛、金红头发的Alpha兄长看着弟弟走过来才开口,音量把控得很低:“到得这么早,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哪怕现在就在詹姆斯三世面前,亨利也不想忍气吞声,他同样小声,但带着情绪:“知道什么,知道我被人扔出去挡枪吗?” “哦,原来这你也知道了,”菲利普毫不遮掩,“看来你的消息来源比我想得要有用一些——没错,亨利,你是王室的一员,现在就是你履行忠实义务的时刻。” “那个艾奇逊·威廉姆斯已经足够明显,我不需要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源——cao刀的就是你,菲利普,我简直不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哪怕我不追究你不经告知就把我推出去的事,现在你的cao作难道就不会南辕北辙,引来更多关注吗?” 菲利普好像很吃惊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亨利,天天带着面具往外跑的奇怪爱好已经让你产生错觉了吗?国王陛下的措施确实非常有效,但你以为颁布下去整件事就能结束,人们就会听话地闭上嘴、转开视线了吗——在这个国家里,王室什么时候能逃脱得了关注?还不如置换成我们可以控制住的话题。” 可以控制得住的话题? 亨利很想说:如果别那么傲慢,哪怕不能共情,但至少尊重一下受害者,第一天就及时给出有诚意的回应;或者,归根究底,如果王室及时纠正那位肯特公爵,别让他疯长成如今这个样子的话,那今天的一切烦恼都不会发生。 但亨利最终只是说:“多谢你的公关讲座了,菲利普。不过这可真让我惊奇:你竟然直接爆出了我是Omega的事,而没有惯性地延续谎言,编造什么‘亨利王子是个喜欢Alpha的Alpha’之类的故事。” “我们只需要爆炸性新闻,我们不需要另一个爆炸性丑闻。” “亨利王子从Alpha变成Omega难道不算丑闻?” “说起这个,我倒要感谢你当初莫名其妙的坚持,为我们今天留出了余地——王室从来没有明确说过你是Alpha。” 亨利明白他们的思路了。 另一边,詹姆斯三世可能知道他们“讨论”得差不多。亨利用余光注意到国王陛下把文件放到一边,适时地用那种所有英国人都熟悉的、圣诞致辞的口音说:“谢谢你,菲利普。” 菲利普立刻闭嘴。 两人再次向国王行致意礼,分别入座。 詹姆斯三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用那双略有些浑浊的蓝眼睛注视着亨利。 亨利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砰砰加快。 然后他这位外祖父开口:“亨利,我的孩子。刚刚菲利普应该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不过要我来说,不兜圈子的话,”他的语气堪称温和,“其实只是——如果外面的鬣狗饿了,时机合适的话,我们会考虑把rou扔给它们。” “所以我变成了……”哪怕自以为对王室、对外祖父有所了解,亨利也依旧难以置信,他愣怔着脱口而出。 同时他痛恨起了自己:他已经对他们有所预期了,竟然还能鼻腔发酸。 “哦我亲爱的亨利,不要犯傻。你也是王室成员,我们流着同样的蓝色血液。我们确实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新闻,但你以为我会坐视你——我切切实实的直系后代,被那群鬣狗撕咬吗?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你当然不是什么要被扔出去的鲜rou——但有关你第二性别的消息却是。”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区别。” “不要孩子气了,亨利,这难道不是你一直竭力争取的吗?而且,你以为没有王室的保护,你和你那位美国男朋友的事情还能在外面隐瞒多久?——是的,我最近发现他了,你可真是越发不谨慎了。” 既拉又打——熟悉的、冷酷的狡辩。 亨利只觉得自己的胃部在抽动、痉挛,这让他觉得有些恶心。他艰难地吞咽:“那既然您这次没有阻拦消息外泄……既然我和亚历克斯的照片都被人拍到了——您为什么不直接承认亚历克斯,反而要掩盖他呢?” 那两张照片明显是精心挑选的。 国王站起身,走到紧靠金绿色墙体的边桌处,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他喝了一口,才慢慢说:“这位克莱蒙特总统的儿子出身平民,他母亲尚处于第一个任期,也就是说,幸运的话,他有最多六年左右的时间是美国总统的儿子,而你,我亲爱的孩子,你一生都会是王子——过早确定人选,我认为有欠考虑,亨利。” 亨利盯着书桌上的浮雕花纹心想:如果按照这一标准,那欧洲大陆的王室们都只能和有王子或者公主头衔的人结婚了——生出一堆类似哈布斯堡家族那种,一看就知道是近亲繁殖的产物。 这时菲利普忽然在旁开腔:“国王陛下,这个克莱蒙特的母亲是白人,不过我记得他的样子,他应该还混杂了其他血统——墨西哥?地中海?——我不善于分辨这个。” 菲利普——真是够了! 亨利怒火上涌,闭了闭眼睛。他面无表情,心里非常想骂脏话。 他失去了跟对方绕来绕去的耐心。既然现在的形势让他无法在短期内脱离王室,而王室自己又堵上了“亨利是Alpha,以后必须找个Omega或者Beta结婚”这条路,他已经看不出接下来的话他有什么不能说的: “国王陛下,关于亚历克斯,我觉得有件极其重要的事,王室需要列入考虑。” 詹姆斯三世示意他继续。 “我和他已经完成标记了。” 亨利一口气说了出来。那一刻他全身紧绷,甚至没有余裕去转动手上的纹章戒指,他紧紧地攥着手指,抵在腿部——金质戒环硌着他指根的软rou。 在他前方,国王定定地看着他。 在他斜侧方,亨利用余光都能看清菲利普脸上飚出一串字——你怎么敢?!这位Alpha王子嘴唇张合,看起来好几次都想发作,但终究因为国王陛下在场而艰难地憋了回去,最终只是大声说:“亨利!你才认识他几个月?!” 菲利普真是让我压力大减。亨利察觉到自己的这个想法——而这一问题他倒也很乐意回答:“如果你问的是我认识他的话,那其实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他认识我的时间,更是你想不到的长,菲利普——没准比你和菲茨罗伊女士认识的时间都久。” 现下王室正处于风口浪尖,亨利并不认为他们会对自己有什么过于强硬的措施——当然,国王陛下肯定会有些恼怒,今天之后,自己可能依旧不会太过容易。但他心中十分清楚,他那已经被标记的身体状态隐瞒不了多久——如果不是王室“不要在卧室外暴露信息素”的规矩,毫无疑问,他在那天早上就会被人发现——尽管如此,王室也会定期给成员做身体检查。他已经借口公务拖延了上一次的体检,但亨利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 他必须要站出来为自己和亚历克斯说话,而此刻,就是他能找到的最好机会。 亨利笔直地坐着,他盯住詹姆斯三世的领带结——温莎结、蓝白条纹。 就如同他那天晚上和亚历克斯所说。 您喜欢事实,重视现实——那我就给您一个既成现实,外祖父。 “你可真是你母亲的好孩子,亨利。”詹姆斯三世过了片刻才开口,他啜饮了几口水晶杯中的酒液:“菲利普,我已经赶不上现在的技术了——没有可以洗去标记的方法吗?” “据我所知,现在还没有,国王陛下——否则玛格丽特·韦尔斯利不会那么大费周章。”菲利普谨慎地回答。 没有,国王陛下。就在菲利普说话的时候,亨利同时在自己的心中回答——他们预估过这种反应,这段时间他和亚历克斯已经反复探求、询问明白——至少近几年没有出现这种技术的苗头。 詹姆斯三世用那双冷冷的蓝眼睛盯着亨利,沉吟着。 忽然亨利背后的门被敲响,国王陛下转移开目光:“汤米,什么事?” 头发花白的事务官快步向前,把一台平板电脑递了上来。 亨利隐约听到那东西播放着:“……在希斯罗机场……另一个疑似主人公……美国总统之子……亚历克斯·克莱……” 亚历克斯!他怎么跑到英国来了! 亨利呼吸急促起来,顿时觉得全身一松——他到此刻才发现自己后背僵痛。一股热流自心脏处迅速蔓延,让他的指尖都胀痒起来。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无法自控地发觉自己眼眶酸热。 欣喜、惊讶、还有委屈裹挟了他,而在他分配不出精力注意的地方,国王按下了暂停。向旁边的事务官指了指亨利和菲利普的方向。 下一刻,亚历克斯的脸出现在在书桌旁的大屏幕上。 他最近一定很疲倦。亨利眼眶发热地看着爱人的脸——他穿着黑色夹克,英俊的脸显得有些严肃。亨利注意到,他的Alpha那漂亮的眼睛显得更深了,下颌处的利落线条比他们上次见面时更加明显、凌厉。 “……这个问题我可以正面回答你。”屏幕里的亚历克斯看起来正被不少人围着,面前怼着话筒,“那确实就是我,我和亨利王子殿下正处于一段正式的关系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什么?哦当然就是那位英国王室的亨利王子殿下,我可以给你全名做验证,”亚历克斯露出一个笑容,“不过我觉得这可以放到更正式的场合。” 下面又是一阵哄抢,有个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请问您和王子殿下进展到哪里了?您标记他了吗?” “哦,你这个问题……”亚历克斯身形挺拔,他垂眼看了看屏幕中看不到的提问者,笑了笑。 亚历克斯生气了——亨利一看到他这个表情就知道——这就是他典型的“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我真想在你脸上揍一拳”的笑容——尽管在别人看来,美国总统之子可能只是在社交性地微笑而已。 “这位先生,您还记得我是哪个国家的人吗?——美国——很好!说实话,我还以为您忘记了。或者,是我错误地事先假设你们在我这个外国人面前,能更加注意保护你们自己国家的王子殿下的私隐,要知道,不必对他有太多了解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多么注重自我保护和隐私的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