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反抗的代价
吕淑芬听着萝拉的抱怨，又忍不住插嘴，「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最瞭解你的人，知道你最不喜欢什么，你应该高兴吧。」 不知道这个反话，萝拉小姐听得出来吗？ 「我也不喜欢勉强别人。如果你觉得很痛苦，不想学，就算了吧。」看来柚子抓准最好的时机，顺势一推。吕淑芬知道柚子这次接下系主任的请託，答应得不甘不愿，但若是萝拉自己不想来，柚子应该也乐得推辞。 看来林老师的提议很动人，萝拉正认真的思考。 柚子也不着急，让萝拉慢慢思考，自己则在一旁的空位上练起字来。 哎呀，柚子在干什么？千万不要啊。这一招可失算了，吕淑芬在心里暗想。难道柚子不知道，就是写书法这件事，才迷倒这么多女学生吗？才刚把萝拉推到门外，柚子又把人拉进来，这是什么道理？ 看吧，萝拉根本就忘了去思考要不要上书法课这件事，已经黏过来靠在柚子座位旁，观看林老师写书法。柚子难道都不知道「万人迷」的称号是怎么来的吗？ 「老师，你很喜欢书法吗？」萝拉刚才嚣张的气焰已经消失，现在乖得像猫似的，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林老师练字。 「嗯，这是一辈子的兴趣。但是，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因为我也有一个很严格的爸爸，从小就逼我练字。」 干嘛还这么认真的解释这么多？讲愈多，她黏得愈紧。吕淑芬都快替柚子着急死了。 「那，你没有反抗过吗？」萝拉追问。 看吧，这不就又黏上来了。吕淑芬气得翻了个白眼，更气自己老是扮演太监的角色，在那里乾着急。什么时候看过柚子这个皇帝替自己着急了？ 柚子竟然停下笔，思考萝拉的问题。 「嗯，反抗？算有吧？但是那个代价很高。」柚子应该是想到高中联考失利的那一段往事吧？柚子的表情里有一些落寞、一些尷尬，很细微的变化，但吕淑芬看得出来。她曾听柚子提过他读五专的原由，说来好笑，竟然只是为了跟柚子爸爸唱反调。国中生的脑袋，究竟在想些什么？ 吕淑芬不喜欢看到柚子这个模样，便故意提高音量调侃柚子，想让他打起精神来，「干什么？干什么？跟我当同学有那么痛苦吗？」 柚子见吕淑芬误会他的意思，苦笑着解释，「我是在说我自己。」 「说真的，你爸最瞭解你，好不好？」吕淑芬也认识柚子爸爸，是很严厉，但真的都是为柚子着想。 「嗯，我国中的时候，拼命想摆脱我爸，」柚子竟然还绕着这个话题转，像是沉浸在回忆里，她知道年纪大了的人，总是这么爱谈往事，「但是，等自己去读五专以后，才发现，原来我爸是对的。我绕了一条远路，结果却走回原点。」 「老师，也有叛逆期吗？」萝拉对林老师的好奇度直线上升。 「哪一个人没有年轻过？林老师年轻的时候啊…」吕淑芬插嘴打断二人的谈话，她想对萝拉小姐八卦柚子年轻时的往事，却迎上柚子给她一个「不要乱讲」的眼神，才到嘴边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吞回去。 柚子又回到林老师模式，回头写他的字，好像刚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他不过是在练字而已。 有时，看到柚子这么正经，就会激起吕淑芬想叛逆的因子，故意想和柚子作对，没有为什么，就只是想激怒柚子而已。她不理会刚才柚子递给她的严厉眼神，仍靠在萝拉耳边说，「他现在后悔死了。」就像小孩的反叛一样，若不能让父母亲眼看到，那哪能称为「叛逆」？于是吕淑芬把音量放大，故意让柚子听见，「所以，要听爸爸的话，啊…乖…林老师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现在，心里还有好大一块阴影。」 她就爱故意捉弄柚子，柚子愈不爱听，她偏要讲，尤其是有关「荔枝」的那一段。 「什么阴影？」萝拉的好奇指数愈衝愈高。 接下来的话柚子听了一定会不高兴，但她有时就是很想戳弄一下柚子，看他无奈摇头，但为保持师道尊严，不敢对她发作的样子。所以，吕淑芬用气音在萝拉耳边说，「他错过了一个女生。」 当然，她用的音量虽小，却绝对可以让柚子听得清清楚楚。 柚子果真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不敢发作。他对着刚写好的字，吹了几口气，让墨汁快点乾，确定不会沾染到墨汁后，便把那四个大字拿给吕淑芬，顺便再给吕淑芬一个严厉的眼神，算是无言的抗议。 吕淑芬一看，那四个大字是「沉默是金」。她知道柚子生气了，只是碍于顏面，不想发作而已。让柚子生气了？这还得了，她闭嘴行了吧？ 柚子走到晓志旁，看看晓志写的字，还摸摸晓志的头，对他说话，「吕晓志，你的字愈来愈好了，多练习。」 晓志当然没有反应，仍自顾自练习。 柚子走回座位，拿出自己的背包背上，吕淑芬看着看着，不知道柚子要做什么？心里猜测，柚子不会是要走了吧？ 「班主任，待会儿就让你锁门，你和晓志也早点回去。」 果然被她猜中了，这个柚子，又来了。柚子的专长就是说这些「外热内冷」的五四三，听了都叫人背脊发凉。 柚子走到教室门口，还不忘回头对萝拉小姐说话，「没兴趣的话，我们就取消这堂课。早点回去，新竹很远。」 看着柚子走出教室，吕淑芬和萝拉对看了一眼，不敢相信林老师竟然蹺课？ 柚子，真的不教了吗？不会吧？ 吕淑芬看向萝拉小姐，萝拉的眼睛睁得老大，对于林老师蹺课的行为，也和她一样惊讶。柚子就这样一走了之，真是太任性。留下这个烂摊子，还得要她收拾。唉，她只能向萝拉解释，年轻人有叛逆期，老年人有更年期，大家互相体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