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还

    九百两到手后，观复第一时间要闻郁给他点清楚。

    “师叔，你哪来这么多钱的？”有好半个月没见观复人影了，闻郁对他突然拿出来这么多钱实在吃惊，他这师叔别是走了什么歪路，给了骗去了什么吧？

    “这你就别管了！我听他们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现在最重要是把这钱还上，快点点，加上之前那些，可有一千两了？”其实还钱是次要的，观复是想去见杨薏，很想很想。

    虽说每日都去醉仙楼外远远望一眼，可远水解不了近渴，观复对她的执念，没有因为别离而减少半分，他不仅想看着她笑，还想听她说话，甚至想触碰她，拥抱她。

    “点完了，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两。”闻郁将银子摆放整齐，又提起了他这边的事，“对了，师叔，我这边也招了几个天资不错的弟子，你看要不要...”

    “我不收徒。”观复直接打断了闻郁的话，”带他们回陵州吧，师兄最喜欢收徒，他会看着办的。”

    说到回陵州，闻郁想，他们确实是出来好久了，若非被杨薏，还有那个苗疆妖女缠上，他们早都回师门了，哪里还要这么辛苦在长安挣钱。

    “师叔，等你还完钱，跟我一起回去吧？还有，虽然武林大会上，我有些胜之不武，可师傅要是问起来，你得说是我赢了啊。”闻郁有些小得意，低下头嘿嘿一笑，心说回去之后，师傅定会狠狠表扬自己。

    “我还不能回去。”观复将一千两银子收好，拍了拍闻郁的肩膀，随口就扯谎道：“无相诀最后一层，我就快参透了，如今尚缺了些机缘，想来还不是上山的时候。”

    “师叔，你不会是真的...”闻郁也不是不知道观复与杨薏之间的羁绊，可师叔那样清冷的一个人，怎会变得如此儿女情长呢？

    观复轻咳了几声，眼神飘向别处，又落到闻郁的手上，“咦，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没事没事!”这回轮到闻郁紧张了，这伤口是那叫乌湄的苗疆妖女害的，他可不想让师叔知道自己又着了她的道，“师叔，都是小伤，不妨事的，不妨事！那个，你若不肯回去，我就先带他们回去了，对，我要回去了！”

    闻郁的身手不算差，观复不信有人能轻易伤到他，师侄的表现如此反常，莫不是还在同那苗疆妖女纠缠不清？

    “好吧，你小心些，有事记得飞鸽传书，我若见到，一定过来帮你。”闻郁也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担当了，观复压下心中的疑惑，不再过度追究。

    闻郁摇摇头，不再去想那该死的妖女，正经与观复告别，“师叔，你也要早些回来，我可盼着你和师傅打一架呢。”

    十年未与师兄对决了，观复也有些心痒痒，同样参破了无相诀最后一层，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大约真得不留余力地打上一架了。

    “时候到了，你便会知晓了。”观复浅浅一笑，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杨薏也会看到他与师兄的这一战。

    “不要让我等太久！”闻郁面上又有了神采，毕竟入门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师傅与师叔切磋过呢。

    ***

    告别了闻郁，观复马不停蹄地去往醉仙楼，这一千两银子在身，他不信杨薏还会不见他。

    甫一踏入醉仙楼的大门，观复耳边就传来说书人的声音，那一声声“观沧海观大侠”还真是尤为刺耳。

    “哟，客官，快里边请，您几位啊？”

    “我找你们掌柜的，杨薏。”观复并无口腹之欲，直接挑明了来意。

    近来闹事的人不少，跑堂的不愿再给六娘添烦恼，见观复有些落拓不羁，干脆把人挡在门外，“那还真是不巧了，我们杨掌柜的，今日不在！”

    听到她不在，观复有些失望，提着包裹的手都垂了下去，“果真不在？”

    这跑堂的还未来得及应答，只听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堂间听书的客人齐叫好，甚至还有人笑得直不起腰了。

    这不顾形象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醉仙楼的掌柜的，杨六娘，杨薏。

    “不是说不在吗？”这要还发现不了，那就真是瞎子了，观复将视线移过去，眼里只剩了她一人。

    “呃，哈哈哈！”跑堂的一时失语，就差灰溜溜跑了，“客官，误会误会！小的这就去给你通报一声！”

    “不必了。”一脚都迈出门槛的观复，又折返回来，直奔向六娘的方向去了。

    “掌柜的，有客找！”跑堂的还是提醒了一句，引得六娘回头一顾。

    六娘正笑得合不拢嘴，一听有客忙望向门前，只见一位故人正捧着个包裹向她走来，此人剑眉星目，一头墨发披散在脑后，恰是她最不愿见的那一位。

    “观…观大侠？”六娘原本是有些怕观复的，但这会子听了说书人讲的“观沧海”，竟不自觉对号入座起来，捂着嘴还是想笑。

    “是我。”观复没有多想，只觉六娘心情不错，自己说话也轻快了不少，“杨薏，我是来还钱的，这里是一千两银子。”

    六娘颇为惊讶，“你哪来这么多钱的？”

    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她们醉仙楼就是生意好，也要一旬的流水才能到这个数，六娘望着那沉甸甸的包裹，对观复能耐是愈发好奇了。

    “我，我赚的。”观复言简意赅。

    六娘哂笑一声，“一个月不到，你就能赚到一千两？要不是我也做生意，还真信了你的鬼话了。”

    “罢了，走，跟我去里屋坐坐。”外面大堂人多，六娘也觉得不是说话的地方，“王钟，给我沏壶茶来，有贵客登门！”

    观复跟着六娘去了她会客的堂屋，屋内没有旁人，二人四目相对，他倒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

    “嗯，不多不少，刚好一千两。”六娘飞快点清了银子，瞧他是个呆样，又忍不住捂嘴笑了，“不过啊，这钱是我娘出的，你要还，也该还到杨府去啊。”

    观复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心说他想见的是她，又不是她娘，跑杨府去做什么？

    见他又不说话，六娘不想唱独角戏，遂对他嫣然一笑，道：“观大侠，这一千两银子，我做主收下了，你我的恩怨，也算两清了吧。”

    杨六娘是真想求和的，都是在江湖混，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你是个江湖人，气量总该比我大的，既然恩怨两清，不如从今日起，我们就握手言和吧，就当我杨六娘多交你一个朋友！”

    观复还当六娘不肯再见他，现下她竟说愿与他结谊，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好。”观复依言伸出了手。

    六娘点点头，盯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又笑，“诶，这是做什么？”

    “不是，不是握手言和吗？”观复还是没有垂下手。

    “哈哈哈！好，跟你握手，跟你握手就是了！”六娘没想到观复那么较真，嘴上说说的事也要付诸行动，只好同他“握手言和”了。

    这一握上手，观复还不肯放了，顺着掌心向上，直接勾上了她的手腕。

    六娘哪里受得住他们武人的手劲，一边在心里骂他得寸进尺，一边又急着缩回手了，“观复，你弄疼我了。”

    “哦…”观复立马松开手，临了还不忘挠一下她的手心，好久没有这样触碰她了，他都差点没忍住。

    二人一时无言，还是六娘打破了这尴尬的静默，她想起了刚说书人的故事，饶有兴致地问道：“观复，刚说书人讲了件奇事，说前不久有位贵人在平康坊亲眼见到了仙人，这观沧海羽化而登仙，脱下凡人的衣服便奔月去了，你说，可是真的？”

    观复没想到，他在平康坊的事，都能给编成话本子…

    “你说说嘛！观沧海到底去没去过平康坊？”六娘继续追问，接着又联想起来，“不会，这钱也是在平康坊赚的吧？”

    “我…我是去过，但只是给人帮个小忙。”观复急于解释，生怕六娘误会了什么，“你不要多想，我在那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