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哒哒——哒哒——

    踏在石砖路上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一个老仆从车马上跳下来,毕恭毕敬的扶下一个贵族打扮的青年人,青年胡子拉碴,神色苍白阴鸷,一副几天几夜没睡好觉的模样。

    古朴厚重的古堡大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牧师和一个大腹便便的贵族男子提着马灯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佩戴盔甲宝剑和十字架勋章的骑士团圣军,中年牧师抬起灯仔仔细细看了看青年人的脸,一脸怀疑的说道,“小巴蒂·克劳奇?你来的比我们预想的时间早了一天。”

    “如果你屁股后面跟着一个不要命的疯子追着你,只怕你会跑得比我更快,埃文·罗齐尔阁下。”小巴蒂·克劳奇理了理衣襟,没什么好脸的说道。

    中年牧师脸色沉了沉,脸上的肌rou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在隐忍着怒气,随即他又想到什么似的,不怀好意一笑,“所以,是什么让你不顾大主教留给你的蛰伏命令,在没被格兰杰女王发现的情况下就火急火燎的跳出来,如同丧家之犬逃回北方?”

    他顿了顿,压抑着幸灾乐祸的情绪说道,“里德尔主教对你的私自行动非常不满。你打乱了我们的布局,他要求你回来后立刻滚去他面前亲自解释,当然......你的理由,能不能让主教大人信服,”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这贵族青年一眼,嗤笑一声,“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小巴蒂·克劳奇轻蔑的看了中年牧师一眼,“谢谢您的关心,我会向里德尔主教证明我对天父和教会的忠心绝非一些没有脑子只会尸位素餐高喊‘万福玛利亚’的蠢货们可比拟。”

    “你!”中年牧师气得脸色涨红,怒意让他握紧了手中的灯柄。

    “两位大人先消消气,进去再说,进去再说吧,里德尔主教还在等巴蒂·克劳奇先生,我们最好还是......”一旁的老贵族康奈利·福吉弯腰弓背,毕恭毕敬满头大汗的说道,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他额角的冷汗打湿。

    福吉的未尽之言提点了两个针锋相对的人,想到那位一向没有什么耐心的主教大人,两个人均脸色一变,不再言语。

    马车逐渐驶入福吉庄园,来到古堡下,小巴蒂·克劳奇打开车厢后门,从里面粗鲁拽出来一个人,在昏暗凌乱的灯光下,福吉看到那是一个被绑住双手的金发少年,少年穿着衣着华丽的夏装,头发乱得一塌糊涂,垂在额前看不清神色,因为被突然拽出来而差点踉踉跄跄跌倒,又被小巴蒂·克劳奇拽住,强制他蹲下身。

    “哦,上帝啊......”福吉捂住嘴,克制着自己不要尖叫出声,“这......这是......”

    他眼尖的瞥到少年衣服上白银领扣上印着的家徽,贵族必备的纹章学功底让他很快认出了这是哪个姓氏的家徽。

    “这是,威尔特郡的马尔福家族......你绑了马尔福家族的继承人,就这么......这么带过来?!”福吉的声音险些破音走调,难以置信的看向小巴蒂·克劳奇。

    小巴蒂·克劳奇冷笑一声,“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福吉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小巴蒂不耐烦打断,“如果你是想说这不符合贵族礼仪之类的话,就省省吧,我天真的子爵先生。遵守优雅礼节的贵族战争已经是过去式了,可打破这项高贵传统、撕碎贵族体面的,到底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福吉的表情闪过一丝尴尬和纠结,虽然他的封地在北方远离战场,但从前线传来的战报他还是有所耳闻,骑士出身的波特家族似乎早已将高贵的骑士精神抛诸脑后,居然使用“天火”这样胜之不武的武器,乃至于许多与他们交战的贵族战死沙场,对于已经习惯了传统式战争的贵族们来说,“天火”所造成的贵族伤亡简直骇人听闻,甚至于比魔鬼还要可怕。

    优雅的宣战、优雅的摆开阵列、优雅的进行骑士比拼,优雅的撤退、交接战俘和表示臣服,这是千百年来贵族们所秉承的“优雅传统”,在这样体面的、优雅的、高贵的战争中,家族荣誉得以维护,领土和资源的争端得以解决,骑士的高贵得以昭彰——不论是战胜方,还是战败方,都几乎不会在战争中丧命,哪怕是失败的贵族,通常在向胜利方支付一大笔相当于身价的黄金之后,就能保留住自己的爵位、封地和财产大摇大摆的离开,甚至能得到胜利一方贵族的礼节性护送。

    自然,战争,那是绝记不可能不死人的,但死去的又怎么可能是贵族呢?平民、农奴,以及算不得真正贵族的小骑士才是贵族战争中伤亡的主力,哪怕贵族老爷们在宣战时往往宣称这是为了保护领民,然后再从穷鬼们身上搜刮一层“战争纳贡”。

    千百年来,贵族之间的战争就是这样的得体而优雅,契合着田园牧歌时代不紧不慢的节奏进行着,以至于有威尼斯学者曾这样形容贵族们的战争:"与早古时代为抵御蛮族入侵而齐心协力的战争相比,近百年来的贵族战争实在说不上什么荣耀或是伟大,这更像是贵族们为了黄金和财宝而进行的掠夺战争,贵族们端坐于棋盘的两头做执棋人,肆意抛弃手中无用的棋子,累累白骨堆砌贵族们华丽的宝座脚下,而他们,不过将战争当作一场博弈游戏。"

    但是,"天火"的使用改变了这一切,波特公爵采用的先炮火攻城再骑兵清扫的战术几乎不给已经习惯了优雅战争的贵族们任何的反应机会,传统战争中双方主将对垒的模式也彻底被根本不讲道理的火炮击碎——往往当贵族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不长眼的火炮就已经从头顶落了下来,这些火炮根本不在乎轰炸的对象是贵族还是平民,是血统高贵还是天生低贱,它们只是忠诚而机械的执行着摧毁的任务,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坚硬的钢甲、利剑、城堡和要塞。

    他愤恨的咬着牙,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格兰杰女王和波特公爵简直有辱斯文!这两个异教徒,不可饶恕的异端,他们真该下地狱!”

    德拉科在昏暗的走廊里默不作声抬眸看了小巴蒂一眼,灰眸隐在暗处看不清神色,小巴蒂敏锐注意到他的注视,拽着他的头发将他向上提了提,声音阴冷如毒蛇,眼睛眯了眯,"怎么,我这么说你的情人你不高兴了?听说马尔福家族一向最会审时度势攀高踩低,不知道靠着攀附波特得了多少好处,难道马尔福少爷不是曲意讨好,而是……付出了真心?"

    福吉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德拉科一眼,眼珠不动声色转了转。

    德拉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假笑来,"克劳奇先生,我一路上不知道告诉过您多少次了,我和波特公爵不过是各取所需的情人关系,您这样说,实在是有些高看我。"

    小巴蒂冷笑一声,"但愿真的如此,小马尔福先生。"

    中年牧师从楼上下来,脸色阴沉撇了一眼小巴蒂,"主教大人让你去见他。"

    "看好他,别让他跑了。"小巴蒂对福吉说道,然后招呼几个下人将德拉科带下去,福吉唯唯诺诺点头,鞠着躬送走小巴蒂,他擦着汗看了一眼德拉科,德拉科与他对视一眼,福吉喉结微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又在几个教会圣军走过来巡逻时的兵甲撞击声中闭上嘴。

    德拉科在走廊拐角处默不作声看了福吉一眼,与福吉对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别开。

    小巴蒂·克劳奇跟随侍者拾阶而上,来到门外,听着门缝处传来的、低沉而优雅的颂吟圣典声,理了理衣襟,肃穆而小心的叩了叩门。

    一个神父为他开了门,示意他进去,屋内成排的蜡烛明晃晃亮着,让房间在昏暗与明亮之间交织,一片光影之中,一个黑发白袍的男人伫立天父受难的神像前,双手相抵低头咏颂。

    “黑夜是罪恶的庆典,但天父回应的确是怜悯。”

    “祂怜悯每一个迷途的羔羊,怜悯每一个被恶魔蛊惑的罪人,怜悯每一个为祂而战的勇士。”

    “祂说,这一切终将结束,这所有的罪恶都会重归秩序与光明。”

    “圣洁的太阳将要升起,照耀大地。”

    “所有的罪恶都将被清除,都将消失。”

    他虔诚抬起头,望向在烛光中显得模糊不清的神像,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双手交握抵住额头。

    小巴蒂和房间里的几个神父也一齐低下头,画十字祷告,抵住额头。

    “所有的罪恶都将被清除,都将消失。”

    黑发男人转过头来,黑瞳中还残存着些微向神祷告时的悲悯和神圣,然后,他看向小巴蒂,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让对方不寒而栗的浅笑。

    “我忠诚的克劳奇,你违背了我的命令,让我很是失望。”

    有侍从端着铜水盆来到里德尔主教身边,他将手上缠绕的银色十字架放入水中,双手浸入盆中清洗。

    小巴蒂慌忙跪下,神情焦急而恭敬说道,“主教大人,那是因为我发现了波特公爵的一个致命弱点!波特公爵与马尔福家族的继承人关系匪浅,是最亲密的情人,只要我们绑了他,就可以以此来威胁波特公爵,或是利用他做一些事情,这极有可能成为我们扭转战局的关键!”

    里德尔主教停止清洗双手,拿起软布擦拭银质十字架的表面,然后将软布随意丢到盆里,漫不经心看向小巴蒂。

    “哦?是么。”

    他的声音优雅而低沉,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眼神划过小巴蒂的头顶时,却让他莫名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将头压得更低,坚定道,“以天父之名起誓,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我相信你的忠诚,克劳奇,相信你对主的虔诚。”

    里德尔主教看了一眼旁边的侍从,侍从低下头,将水盆放在地上,放在克劳奇的面前,水面倒映出克劳奇被烛光照映的晦暗不明的脸。

    “可你到底违背了我的命令,如果我不惩罚你,恐怕难以服众。”

    里德尔主教抬起手挥了挥,使者立刻来到克劳奇的身边,一把按住他的头按进水盆,克劳奇下意识就想挣扎,但很快被使者按住,哗啦啦的水声和剧烈的咳嗽声在房间内响起,高高在上的主教却问若未闻,只是专注于将细细的银链缀着的十字架缠绕回手腕上。

    克劳奇只觉得口鼻被水和打湿的毛巾糊住,肺部的氧气被一点点剥夺,心脏几乎要炸开的剧烈跳动,满脸憋得通红。

    终于,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被淹死在水盆里时,主教大人终于再次抬手,示意侍者停止,银色十字架在他手腕下摇摇晃晃,反射着圣洁的烛光。

    “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教训,克劳奇。”里德尔唇角勾起,看着因为水刑而流淌下鼻血的小巴蒂,“希望你铭记于心。”

    克劳奇压抑着咳嗽,哆哆嗦嗦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地板上,水珠顺着流淌下来,“是......是,属下明白......”

    侍者再次上前将地板收拾清理好,将半死不活的克劳奇拖了出去,片刻之后,恢复过来的克劳奇进入书房侍奉于里德尔主教的座椅旁,将参加誓盟大会的情报与发现的事情一一报告给里德尔。

    “波特公爵所用的火器就来自于葡萄牙王室的资助,您猜的果然没错,葡萄牙也早已背叛了教廷!”克劳奇咬牙愤恨道。

    里德尔冷笑一声,“何止如此,教廷内部也出了叛徒,我早就向教皇写信请求帮助,可到现在都没收到回信,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他眸中一冷,划过一丝杀意,如今教廷在英格兰的局势已经渐渐显露颓靡,教皇似乎早已默认放弃了英格兰,可若是如同丧家之犬般离开不列颠回到梵蒂冈,他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如此轻易的便宜格兰杰女王,否则战争胜利之后,女王一定会进一步打击天主教在英国的势力。

    新教与教廷的冲突,不是只有在英国才发生,已经在欧罗巴大陆持续了几十年,神圣罗马帝国甚至因此而日渐摇摇欲坠。但新教的胜利与教廷的卷土重来总是你来我往轮流坐庄,谁也不知道一个支持新教的君主离世之后,新任的君主会在宗教倾向上表态如何,政策如何,新教与天主教的势力也因此此消彼长,屡屡发生宗教战争。

    故而虽然教廷在格兰杰女王的咄咄相逼下显得步步相退,但未必没逆风翻盘的机会,即使新教的崛起如此的耀眼夺目,但天主教毕竟已经在欧罗巴大陆扎根千年,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消除,只单从消灭民众对天主教和异端审判的敬畏与恐惧这一点,就尤为艰难。

    “属下还发现,波特公爵对小马尔福极为看中在意,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的情人关系,那实在太过常见,我断然不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掠来一个他根本就不在乎的玩物,但在参加誓盟大会时,我发现波特家的雄狮骑士精锐始终寸步不离的守在小马尔福身边,如果不是波特公爵对他极为在乎,又怎么可能如此重视他的安全?”小巴蒂说道,他顿了一下,又开口,“波特公爵,绝不仅仅只是把小马尔福看作一个玩物,我听说,马尔福家本有意与格林格拉斯家族联姻,但因为波特公爵的威胁,格林格拉斯家族硬是给两个女儿匆忙订了婚。有适龄未嫁少女的家族,也几乎都被波特公爵暗中警告过,不许与马尔福家联姻。因此不少人都猜测过小马尔福与波特公爵的关系,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也许还没什么。在誓盟大会的时候,我有意接近小马尔福,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条项链。”

    小巴蒂从口袋中掏出一条项链,项链下面的坠子由白银打造而成,能够打开,里面藏着一张小小的画像——那是波特公爵的母亲,上任公爵夫人莉莉·波特的肖像画。

    坠子里面则藏着一枚小巧的印章戒指,上面雕刻着波特家族的家徽,任何一个受过正统教育的贵族都能明白这枚戒指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这通常是一个家族的主母所拥有的、代表能调动家族财富权力的印章,是仅此于家主的身份象征。

    里德尔主教拿起戒指在烛火下端详,挑了挑眉。

    “有趣,实在是有趣。”

    他的手指轻轻敲在桌沿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声。“我一直听有传闻,说波特公爵眼界甚高,王城和都城的贵族少女他一个也看不上,所以才会婉拒了所有的联姻请求,唯一能入他法眼的,只有我们那位容貌与智慧皆是不凡的格兰杰女王,我本以为,他会成为我们那位女王的新任王夫,成为英格兰的实际掌权人。”

    “现在看来,他是想......让小马尔福成为他的公爵夫人。波特家,可真是多情种啊,当年我亲手杀了波特夫人的时候,那位波特公爵悲痛仇恨的神情,倒是让我记忆很深。”

    他的表情似乎是带上了一丝感慨,将戒指扔在桌子上,但声音却依旧冷漠而冰冷,就像一只毒蛇嘶嘶吐信,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葡萄酒,淡淡说道,“这很难得,毕竟......我从不记住死人的脸。”

    里德尔摇了摇酒杯,让血红色的液体在他指尖缓缓摇晃,“只是不知道,从来都以墙头草和见风使舵趋炎附势闻名的马尔福,能不能担得起波特公爵这份厚爱。”

    克劳奇躬了躬身,低声道,“小马尔福就是个娇生惯养的草包,胆小怯懦又毫无自保之力,以属下一路对他的观察,他很有可能为了活命倒戈我们。”

    里德尔举了举酒杯,“那就去安排,明天晚上,我要亲自宴请小马尔福,”他顿了顿,唇角无声勾起,“看看这位波特公爵的心上人,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

    被带走的德拉科先是被福吉家的男仆带到一间杂物室关起来,就在男仆即将离开时,德拉科扫了一眼男仆的衣着,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叫住了那个男仆。

    "劳驾,帮我把绳索解一下,我的手腕要被绳索磨破了。"

    男仆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和迟疑,显而易见,身为贵族人家的下人,他自然清楚即使是身为阶下囚的贵族一般也会得到优待,但另一方面……

    德拉科不动声色压低了声音,靠在木桶上斜睨男仆一眼,不咸不淡讥讽道,"这就是福吉家族的待客之道?看你的衣着,你应该是个一等仆从,怎么,现在的仆从连这点规矩都忘学了?"

    男仆有些尴尬的低下头,被德拉科咄咄逼人的语气弄得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使对方不过是一个阶下囚,但在等级森严的英格兰,他一个入了奴籍的男仆,也不能拿一个贵族如何。

    德拉科嗤笑一声,"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了,不过你拿不准的事情,难道不该去请示家主么?怎么,是拿捏着你卖身契的人已经不是福吉子爵了……还是说福吉庄园已经改了姓,换了家主?"

    男仆先是一怔,继而脸色一白,他朝德拉科行了一礼,"请稍等片刻,阁下,容我去请示家主大人。"

    男仆将杂物室的门关上后很快就离开了,德拉科从木桶上跳下来,从门洞里观察了一下外面,这里明显是古堡的地下走廊,杂物室一般都建在背阴的地下,似乎是因为外面上了锁,再加上地下走廊有进无出,外面没什么守卫,德拉科向楼梯口看去,只能看到穿着盔甲的士兵不时走过的身影。

    他背靠木门,缓缓蹲下来,疲倦阖上双眸,连日来的惶恐惊惧与不安从颤抖的睫羽间倾泻出来。

    "哈利……"

    他低声默念着恋人的名字,声音颤抖而带着微微的哭腔,试图从中汲取一两分力量,但绝望的情绪还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小巴蒂·克劳奇一旦告诉里德尔主教他和哈利的关系,里德尔主教必然不会放过自己,现在他深陷教会势力区,就算他能想尽办法周旋一二,但终究是以卵击石,只会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他想,他恐怕……不能活着回去了。

    那倒不如……不如……

    德拉科睁开双眸,视线划过靴筒,双手无声紧握。

    "他真这么说的?"福吉从椅子上起身,表情严肃的看向男仆,男仆毕恭毕敬回道,"是的,主人。"

    福吉抿了抿唇,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然后重重放在桌子上。

    "去,给马尔福少爷松绑,再把他带到客房软禁起来,就说我们招待不周,多有得罪。"

    男仆有些犹豫的开口,"可是这样,不会得罪教会么?"

    福吉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夹杂着厌恶、恐惧与不屑的表情,"哼,这些人怕是早就把康德领当成了自己的领地了,不遵守贵族传统?我不知道格兰杰女王是不是真的遵守贵族传统,但是死在异端裁判所手下的贵族多,还是死在波特公爵手下的人多,我还是心里有数的。"

    他不耐烦挥挥手,"就照我说的去办,就算他们问起来又怎样?他们有说我必须拿小马尔福当贱民看么?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违背贵族传统,不过是顺应习惯而为罢了。"

    “是。”男仆鞠了一躬,无声退下。

    福吉猛地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他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咬着牙来到书桌前,拿起羽毛笔和羊皮纸书写起来。

    片刻之后,他放下羊皮纸,将纸张卷起塞入信筒,摸了摸满头大汗,面露狰狞道,“别怪我不仁,主教阁下,比起侍奉从不降赐神恩的教会,我更宁愿侍奉格兰杰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