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现在已经是深秋,如果我们在今年冬季与里德尔的大军作战,恐怕会更艰难,所以我的建议是......与对方休战,等到来年春天再行征伐。”

    “等到来年再战,谁知道到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情形?眼下我们已经丧失了部分的领地,再拖下去,军心就要散了,到时候会更艰难。”

    “正是因为军心低迷,才要花时间休整。与里德尔签订休战协议,我们彼此双方休整三个月,等到冰雪消融时再战,不仅能调配时间补给军需,也能及时训练士兵、休养生息。”

    “不行,绝对不行!战事不能再拖了,里德尔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你和他签休战协议,你敢信么?难道你忘了异端审判所的恶名了?!忘了食死徒的恶名了?!”

    提到“异端审判所”和“食死徒”这两个名字,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变得黏稠而凝重起来。

    一时之间,除了原本就一直坐在上首沉默的格兰杰女王和一旁的波特家主,其他人的脸上都闪过了几丝惊恐与不自在之意。

    女王扫了一眼满座戎装加身、腰带佩剑的王室功勋,眼底划过淡淡的讥诮之意,她指尖轻轻扣了扣桌子,看向一旁的哈利。

    “波特公爵,你是主帅,你的意见呢?”

    哈利搓了搓指腹,沉思片刻,说道,“我不建议休战。如果要休战,就必须暂停下个月即将举行的受封仪式,但我们已经与教会撕破脸到这个地步,再暂停受封仪式,只会让他们以为,我们在示弱。”

    他的翠眸沉了沉,看向女王,“这才会是对军心最致命的打击。”

    “可是波特公爵,女王的驻地至今都还掌控在里德尔手中,难道就不是对军心的打击了?我只是不明白,女王驻地已经攻破半月有余,你为什么不尽快带兵收复,反倒让女王来到波特家的营地?虽然女王信任你,但你此举,究竟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深意啊?不妨直接说出来告诉我们,不要总是拐弯抹角的。”威廉男爵忽然站起来,看了一眼女王,对着哈利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敢质疑主帅?!”另一个与波特家族关系亲近的伯爵紧跟着站起来,表情愤怒激动,“女王陛下早就将国王权杖交付波特公爵,军令所出,形同王命,你这话,究竟是在质疑波特公爵,还是在质疑女王?!”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波特公爵能凌驾于王权之上?!还是整个盟军,只知有波特家族,不知有格兰杰女王!波特公爵此举,难道不是在效仿三百年前的安德烈三世么?!”

    此言一出,满座的贵族功勋都哗然起来,在做的贵族没有哪个不知道这段历史的,自然也很快明白了威廉男爵的未尽之言。

    三百年前,统治英格兰的金雀花王庭衰败,王室主族凋零。出身旁支的安德烈三世挟持年幼的国王爱德华七世上位,伺机把持朝政,他将爱德华七世接到自己的领地之中,王令所出,莫不需要经过他之手。不出几年,当爱德华七世渐渐长大之后,安德烈三世就将爱德华七世囚禁起来,三年之后就将其毒死,自己篡位登基。

    与波特公爵亲近的贵族和反对派瞬间划成泾渭分明的两波,彼此开始争吵喧闹,一时之间场面陷入混乱,书房之中人声鼎沸,两拨人马互相争得脸红脖子粗,大有要打起来的趋势。

    女王与波特公爵对视一眼,波特公爵用眼神询问女王,是否需要他出面来解决,女王轻轻摇摇头,手掌向下轻轻压了压,示意此事她来处理。

    今天的这个局面,并没有让女王和波特公爵感到太过意外,或者说,自从女王将王权宝杖交给波特公爵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有不少人对此感到不服,也注定会埋下这个隐患,今日之事,只是时间爆发早晚的问题。

    纵然波特公爵战功赫赫,自年少时就打过无数胜仗,但毕竟他与女王都是年轻人,少年人执掌大权,本就难以服众,又不知道有多少老派贵族对格兰杰女王以女子之身取得国祚心生不满,因而想要与波特公爵形成分权之势,从而达到控制女王,撺掇权柄的目的。

    正当所有人都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女王缓缓站起身来,她只是沉默着,嘴唇微抿,不怒自威的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一种无言的威压,不约而同渐渐熄了声。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难以忽视,那是来自天生王者的气场,让人忍不住心生臣服与畏惧之意。

    “吵够了没有?”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与帝王的冰冷傲慢,让人不由得忽略掉她声音里属于少女的美好与清灵,在恍惚间将传入耳中的声音变成像大理石一般的威严肃穆。

    这确乎是一个帝王的声音,一个帝王的语调,即使是愤怒,也依旧是点到为止的从容骄矜和势不可挡的、足以令人心惊胆寒的君主之怒。

    室内瞬间陷入了更为可怕的宁静,方才还吵得差点失去贵族优雅礼仪的勋贵们纷纷压抑着呼吸,低下头不敢与女王的眼神对视。

    女王的视线鹰一般扫过其中的几个人,她微眯着双眸,茶褐色的眼瞳中带着冰冷的探究与更深的、难以让人揣测的情绪,看得那几个贵族头低得更厉害,额角渗出细细的冷汗。

    最后,她的眸光落在最先挑事的威廉男爵身上,定定看着他,看得威廉男爵浑身冒冷汗,双目躲闪,就连站都差点站不稳。

    “威廉男爵,我很欣赏你对我的忠心。”女王开了口,她移动脚步,缓缓走向在人群中的威廉男爵,衣袖和裙摆极有规律的发出簌簌的声音,周围的贵族都不约而同的让出空间,谁也不敢在此刻靠近浑身上下散发着摄人气息的女王。

    红头发的小骑士寸步不离的跟了上去,他的右手紧紧握在宝剑剑柄上,手筋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他微微落后于女王半步,站在女王的右后侧——这是一个绝佳的保护距离,既保持着谦卑与对女王的敬重,又可以随时上前一大步,将一切的危险为女王挡在身后。

    “这是.....臣的职责......”威廉男爵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激动起来,他提高了声音,义正言辞说道,“臣只是不愿见到女王被jian臣所蒙蔽!您对波特公爵太过宠信,以至于都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谁知道他有着多少狼子野心!陛下,请您明鉴,臣才是真正为您考虑的效忠之人!”

    女王侧了侧头,表情一片淡漠,她抬手轻轻拍了拍,“精彩的表现,威廉男爵,如果不是我早知道你曾向里德尔写过一封言辞更加恳切真诚、表忠之意感天动地的投诚书,恐怕我今日也要被你的忠心耿耿感动了。”

    她转过头来,看着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威廉男爵,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可惜了,威廉男爵,你对我的忠诚,到底没有你对里德尔主教的更深。”

    “不,不......女王陛下,请听我解释,我只是......只是诈降......”威廉男爵踉踉跄跄上前一步,被一旁的几个贵族制服,按在地上,一片混乱中,他拉住女王的裙角,拼命求饶,“女王陛下,臣真的是忠心于您的,您不要被小人所污蔑......”

    “忠于我?”女王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不得了的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好笑,她淡漠的扫了一眼威廉男爵抓住她裙角的手,微微一撇一旁的贵族,贵族很有眼色的将威廉男爵的另一只胳膊夹在背后向下压,使他不得不吃痛放开女王的衣角,跪在地上,半张脸被压在地板上。

    女王的视线环顾四周,将贵族们或躲闪、或愤怒、或置身事外、或怕引火烧身的反映尽收眼底,她微微抬起下巴,将帝王的威压释放得更加淋漓尽致,她的声音暗含着冰冷的杀机与君王的怒意,一如凌冬降临,“真正忠于我的人,不会在大敌当前,试图跳起盟军内斗,乱我军心。”

    “波特公爵,是我亲自指定的三军统帅,我不是愚蠢无知的爱德华七世,波特公爵更不是安德烈三世1如今大敌当前,你们私底下的那些小动作,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奉劝你们一句,里德尔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你们向他投诚,就不怕日后他们再将你们一一清算?!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你们难道是真的不知道所谓的巫师审判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王的声音不啻于惊雷,她毫无顾忌的点破异端审判所近百年来在英格兰所做恶性的本质,更点破了所有贵族因为畏惧教会而一直装作不知的沉默。

    自异端审判所成立之日起,所有胆敢反抗教会的异端之人,大多都会被审判为男巫女巫,视为不祥之人,被送上火架活活烧死。

    而这些被审判为男巫女巫的人之中,甚至有不少人是没落的贵族,他们或是失去丈夫母族庇护的独户,或是得罪权贵的小贵族,一朝被异端审判所盯上,就会被以神的名义判决处死,而后异端审判所就能肆无忌惮的侵吞他们留下的房产地契,这样的行为,与民间的吃绝户并无任何异样。

    所谓的异端审判者,也不过是一群假借神之名肆无忌惮作恶多端的强盗而已。

    女王的双眸再次扫过满室将头埋得更低的贵族们,缓缓走到众人面前,回到会议桌上首,“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就不妨开诚布公一些,也省的某些人蠢蠢欲动,怀有二心。”

    她轻轻抬手,用指尖扣了扣桌沿,一直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女侍长安娜忽然上前一步,朝女王躬了躬身,然后拍了拍手,几个侍卫应声而来,抬进来一个箱子。

    女侍长安娜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退开一步,当众将箱子打开,箱子里摆放着厚厚的几沓书信,在座的不少贵族在看到那些信封时,都不由自主的脸色一白,惊恐又难以置信的看向女王。

    与此同时,书房周围的窗外传来士兵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配剑与软甲轻轻撞击的声音冰冷而充满凌厉杀机,只几个瞬息之间,雄狮骑士就已经将外面重重包围,不少人都瞬间心如死灰,甚至吓得手软脚软,动弹不得。

    那些心虚的贵族都不约而同的明白,这是女王要算总账了。

    女王的手轻轻扣在桌沿,指尖一下又一下笃笃瞧着桌面,敲得不少人都七上八下,冷汗淋漓。

    片刻之后,女王再次扫视了一眼书房中的大贵族们,这里站着整个不列颠最有权势也最尊贵的贵族们,却只有少数几个敢坦坦荡荡站在其间,一副庆幸后怕或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在内心默默叹了口气,这腐朽的王庭与贵族,不知道她得花上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将之改变。

    但随即,她的眼神又变得坚毅起来,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三十年也好,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只要她还是英格兰的女王一天,她就不会放弃对整个不列颠的改变。

    她一定要在有生之年,亲自开创一个属于赫敏·格兰杰的盛世。

    “这些通敌卖国的信,谁写过,谁没写过,即使我不提,你们内心也对此一清二楚。”女王缓缓开了口,只是语气却并没有方才那般带着冷冽的杀意,变得缓和起来。

    “我不需要你们现在向我解释什么,你们自欺欺人也好,神明在上,谁也逃不过上帝的注视。”她顿了顿,一句话堵住了所有妄图解释的人的后话,“但我今天,并不打算清算不忠之人,我心里明白,你们或许并没有多少效忠天主教会的想法,无非就是想提前准备一条后路,我并非不近人情的暴君,这是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

    她眼眸沉了沉,“但是现在,大敌当前,我更需要的是盟军的团结,而非各怀异心和争权夺势,你们为自己找寻后路的行为,我可以既往不咎,这些信件,我也并没有打算拆开看。”

    女王轻轻颔首,女侍长安娜随即点头,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然后将火折子丢入箱子中,信件随即升腾起火焰,那些印着家族徽章与贵族姓名的信封,随着火焰的吞噬,与不齿的背叛和不忠一起化为灰烬。

    “从今以后,盟军阵营之中,再没有二心之人。里德尔那边永远不会收到你们的回信了,以他多疑猜忌的性格,他不会再接受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投诚。”女王的嘴角轻轻勾起,随即又恢复肃容,用轻飘飘的话语斩断了所有在座之人的后路。

    火焰翻腾间,无数的灰色粉末被热浪吹起,又缓缓坠落在贵族们的身上、肩头,他们有的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有的带着感激与心服臣服之意,有的则是震撼于这个年纪轻轻的女王所表现出的、成熟而老练的政治手腕。

    她的眼眸随即又落在被压在地上的威廉男爵一眼,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冰冷杀意,“但是这不代表着,我的仁慈是你们欺上瞒下、妄图挑衅王权的借口。威廉男爵战前扰乱军心,我不得不罚,拖下去,按军法处置。”

    威廉男爵的呼喊声与求饶声再次让勋贵们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与惧怕,上一秒不少人还在感叹于女王的仁慈与宽厚,甚至是有些人还在心中暗暗讥讽她的妇人之仁,然而下一秒她在处死威廉男爵所体现出的君王冰冷又让他们彻底臣服惧怕。

    她既是仁厚宽容的,又是冷酷威严的,所有的小伎俩与算计,在她眼中不过是再微末不过的雕虫小技,她只用一个烧信之举,就彻底收复了所有怀有异心的贵族,恩威并施,宽严相济,让他们心生畏惧之余,又感念女王的恩典,不敢再有异动。

    这就是帝王心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念之间,定人生死。

    不论此刻其他的贵族内心是如何五味杂陈、或敬或畏,一直站在女王身后寸步不离的红发小骑士此刻却双目亮晶晶的看着女王,眼中的仰慕与憧憬之意简直要满溢出来,此时的罗恩,心中就好像翻腾着激扬的海水,一遍又一遍翻滚出巨浪,诉说着他此刻的激动与向往。

    自己何其有幸,能够保护女王,罗恩想。

    如果可以,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他的鲜血、他的盔甲、他的骑士荣光,都献给女王,他想要臣服在女王脚下,想要为她而战!

    但是随即,他的内心又涌上了一丝失落与怅然,他......只是个在不起眼不过的小骑士而已,他甚至还只是波特公爵的附庸,是旁人的家臣,即使他再想效忠于女王,女王也未必肯多看他一眼......

    正当他分神片刻之际,站在贵族之间的一个大臣忽然脸上浮现出阴狠之色,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周围,然后在胸口划了一个虔诚的十字,用怨恨而阴毒的语气低语,“仁慈的主啊,请保佑您虔诚的信徒,亲自将这撒旦的化身、胆敢侮辱神明的异端送回地狱!”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拖走的威廉男爵之时,他从怀中悄悄掏出一把匕首,然后猛地推开身边的人,向女王冲去。

    变故就发生在瞬息之间,所有的人都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就连波特家主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待他下意识抽出宝剑冲向女王身前时,已经迟了几秒......

    刺客带起的风扬起缓缓飘落的灰烬,时间仿佛在此刻变得缓慢、再缓慢,让他狰狞的面部、眼中怨毒的恨意与手中闪着冷光的匕首在她茶褐色的眼眸中一点点放大、再放大,淬过毒的匕首在阳光下折射出阴寒不详的绿光,仿佛是召唤着死神的指路魂灯。

    从来都以聪敏睿智著称的女王,此刻的脑海也陷入了停滞,她的双手双脚在这放缓了无数倍的时间里被定格住,让她只是下意识睁着双眼,呆愣在原地。

    突然之间,她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个顶着火红头发的身影,在这被放慢了无数倍的时间之中,年轻的骑士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拼劲全力将她向自己的身躯后拽去,另一只手拔出雕刻着狮子头的铜柄宝剑,宝剑的剑锋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然后与匕首相撞击,金属刀锋摩擦出一道火光。

    铮——

    随着一声尖锐的金属声,匕首被长剑打落在地,跌落在骑士身后的女王看到了一张青涩且坚毅的侧脸,他的下唇微抿着,沉着而冷静,英勇而无所畏惧,将手中的宝剑不带一丝颤抖的刺入刺客的脖颈。

    噗嗤——

    鲜血在空中飞溅开,溅落在小骑士长着雀斑的脸上,几滴血液坠落在他金红色的睫羽上,又在他的下意识微颤间坠落地板。

    惊呼声、脚步声、士兵冲入书房的声音、波特家主沉着冷静的说话声,一切的声音又在女王耳中恢复了正常的流速,就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的时间又上紧了发条,在滴答滴答声中流逝。

    女侍长安娜匆忙而慌乱的来到女王身侧跪下,担忧的看着女王,“陛下?陛下?您有没有受伤?”

    女王的双眸却似乎被什么吸引着,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将她护在身后、屹立身前如山的年轻骑士,还有他依旧紧绷着神经,一手执染血宝剑不敢放下,警惕的看着周围的神情。

    波特家主很快控制住了局面,他吩咐属下将贵族们都一一带下去再次审讯检查,又转过头来看向被安娜侍长扶起的女王。

    女王虽然略有受惊,但她还是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和平静,她起身的动作从容而平静,似乎方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险一幕并没有给她带来过多的恐惧,但她的脸色还是有些发白,昭示着她并不如此刻表现出的那样宁静。

    她上前一步,似乎要说些什么,波特公爵站在一旁微微鞠躬,准备侧耳聆听女王的吩咐。

    “骑士罗恩,转过身来,你不必再这样紧张警惕,波特公爵已经控制住局势了。”女王开口道,她的双眸定定看着转过身来显得有些无措拘谨的红发小骑士,脸上带上了一点温和的笑意。

    波特公爵背着手站在旁边,闻言怔了怔,左看看女王,右看看自家小骑士,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又无奈的神情。他摇摇头,转身就去吩咐代替罗恩跟在自己身旁的韦斯莱家长子珀西,让他去处理后续事宜。

    罗恩转过身来面对着女王,眼神规规矩矩的看着眼前的地板,似乎是意识到他此刻满身血迹的模样狼狈又狰狞,他将沾满鲜血的右手和宝剑向身后藏了藏,然后随意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单膝跪地行礼,“方才是属下的失职,让陛下受惊了,请陛下责罚。”

    一只柔软的手搭上罗恩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年轻的小骑士下意识抬头,正正好就看见女王朝他露出一个独属于少女的、秀丽而温和的笑。

    “不,我要嘉奖你,嘉奖......我忠诚的骑士。”

    年轻骑士望进女王漂亮的茶褐色眸中,藏在盔甲下的心,忽而就鲜活而灼热的,跃动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