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097年,我灵魂深处的波涛与海鸥。
如果米格尔早就知晓自己会这样尴尬地困在半空的车厢里,半小时前他可不会雀跃地冲进来。 “但恐怕我们必须请你们下车。那群只顾着过节的疯子开了点过分的玩笑,我们可不能保证你们一会儿不会从一片火海中穿过。”车厢内的电子屏传来了安全部不耐烦的播报声。随即一声“紧急制动已启用”,米格尔便被迫停留在了一处最近的楼顶,楼顶上正有一群人围着节日火堆蹦跶,被停车的刺耳声响打扰后,他们向空中送来一阵咒骂。 “去你妈的别再想再拿老子的房顶当停车场!有本事就把我们压扁在梯子下面呀!” 米格尔犹豫着缩回按住收缩阶梯按钮的手指,这个点估计白卫士和安全部都加入了“过节的疯子”里,叫沉浸在节日中的任何人来帮忙似乎都不太礼貌,毕竟很久之前政府就颁发了除了万灵节,禁止在公共场合举办节日活动的指令,而这显然是为了所谓“降低犯罪率”的懒政措施。因此,过节的人往往会在这天发疯到几乎忘记自己是谁,更别提那些在别的日子会被条子围捕的奇妙活动了。 米格尔在思绪斗争后打开笔记本,被迫加班了,真是便宜了炼金术公司。这时他听到有人敲了敲车窗,抬头便看到一位骑着飞天摩托、戴着面具的青年正示意着他打开车门。 “这种日子还‘高高在上的’,有没有觉得高处不胜寒啦?” 盛装打扮的霍比·布朗在嘲讽间发出了饰品碰撞的叮当声,他指指座位边的自主饮品机,把一个大保温壶塞进米格尔手里。 米格尔明白他的意思,他先是从下面的冷冻格里舀了半壶冰块,把壶口对准饮料出口时他问道:“香槟?” “不,轻怡气泡水。这一场未成年人很多!”他接过米格尔装好的饮料后挑了挑眉,把米格尔的背包也一把捞到了车上。 “我是文明人。”看着对方把保温壶塞进自己的背包里,米格尔摇了摇头。 “但他们所有人都有聚会许可证。而且,万灵节规则一,忘掉你的标签,你可以是混凝土、瀑布或者仙子的国王,但你不能是成年人、牙医或者公司狗!” “呃,仙子的国王听起来不错。”不管青少年是怎样的洪水猛兽,米格尔也不准备被留在空中工作。他坐到摩托的后座上,前面的霍比小心地把背包在胸前固定后,带着米格尔往一处游乐场飞去。 “你哪里搞来的警用款摩托?”观察到摩托特殊的造型,米格尔问道,“还有怎么称呼?我该不会要直接叫你‘铆钉圣诞树’吧。” “万灵节规则二,为了避免分别后的麻烦,我们今夜不需要真实的自我。另外,铆钉圣诞树是个好名字,它不仅已经消失在历史中,还象征了消费主义,与我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而且与你胡思乱想的不同,我的摩托是一位好父亲借给我的,他希望女儿无论如何都能完好无损地回家吃早餐。” 由于降落的缓冲距离格外地长,他们在游乐场门外下了车。米格尔在走到聚会区域的过程中一直面色苍白,霍比便假定他是恐高。直到二人来到游乐场中央的一处营地,米格尔似乎才从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里晃过神来,更直接地说,他的肠胃对营地里的自助餐相当雀跃。一位本来在烤架边忙活的男孩跳上一张桌子,拿起麦克风喊道:“希望大家能在环球点评上多多支持我们的宴会订餐服务!”他的围裙后面是一条蓝色的裹裙,脚腕和手臂上的镯子重重叠叠。 出乎意料地,营地内相当秩序井然,米格尔从一位穿着校服的短发少女那里领到了仙子主题的餐具。他刚走到长长的自助餐桌边,就有一个戴帽子的黑衣人过来推荐他制作的彩色冰淇淋面包块。米格尔再次在烤架边看到了刚才跳上桌子的男孩,这次他身边多了一位穿深蓝色纱丽的少女,两个人一边帮别人切着烤rou一边亲密地说笑。 米格尔拿了满满一盘子吃的,他注意到“铆钉圣诞树”坐在临时搭建的舞台边缘摆弄着他那把个人风格过于浓烈的吉他,几个同样穿着奇装异服的青年爬上爬下地悬挂装饰、调整聚光灯。另一位宴会成员正对着舞台后部的背景板涂涂画画,米格尔在狼吞虎咽的间隙思考那人怎么能戴着笨重的铁拳套做如此细致的工作。一道灯光晃到米格尔的脸上,又晃回舞台上,引得大画家抬起头,对着上方的钢架喊道:“松树玛丽,请把灯光再往这边移一点。” “就是这样,你帮大忙了。”在工作得到了肯定之后,“松树玛丽”便从钢架上爬了下来,她故意在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跳到画师身边,引起对方的惊呼后轻快地抱起用光的颜料瓶子跑下了舞台。返回后她坐到了米格尔身边,时不时偷偷打量着他。米格尔便也没再遮掩自己好奇的目光,开始欣赏起对方的装扮来。“松树玛丽”头顶的猞猁耳朵忽然欢快地摇了摇,注意到这一点后她开始向米格尔介绍起自己。 “我是‘松树玛丽’,而且不止今晚叫这个。”移动的彩灯令她的面孔在暮色中变得模糊了,米格尔只好低头看向她马蹄形状的皮靴和膝盖上垂落的斗篷,“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没有面具?” “我的面具......”米格尔简直希望夜色能在他脸上常驻,“我想,节日的氛围就是最好的面具吧,在一整夜的放纵狂欢之后,谁还会记得前一晚自己身边的面孔呢?” “你说的,嗯,也有道理。”“松树玛丽”凑近了他,她的手指溜进他立起的衣领里层。蹭到皮肤上的指尖令米格尔有一瞬间的颤抖,但“松树玛丽”却只是将他的外衣微微扯开,仔细看了看他胸前的纹饰。 “......话说回来,你是以什么身份参加宴会的?” “我不太舒服,肯定是吃的太多了。”米格尔并没有听清问题,因为他的耳膜忽然因为血液的加速开始轰隆作响。“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不可以借一下你的......?”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我就得再上去了。”“松树玛丽”站起身来,她仔细地凝视了米格尔几秒钟,笑着把斗篷递给了他,“你看起来像是吃了挺多冰淇淋的,量力而行哦。” 米格尔接过斗篷,祈祷着对方没有看见他后颈处蔓延的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