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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纸巾将桌上散落的烟蒂、烟灰收拾干净。莫文滨又点燃一支烟,静静的抽着,很久没有说话。他没再叫她坐,冷因就这么一直站着。冷因这么站着的样子看得他心痛,但某种龌龊的心态做崇,他又坚决不想叫她坐下来。莫文滨发现自己今晚过来简直就是错误。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添堵。“我们为什么吵架?”莫文滨问。“不知道。”冷因如实回答。“我们以前是不是也这样?我们从小到大吵过多少次架?”冷因没回答,莫文滨又说:“今天吵完明天就好……为什么现在不行了?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你没变。”她又说,“我也没变。”只是我本与你孟旭东、江倩不是一类人。从来都不是。只会越走越远。莫文滨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痛苦。他掐灭烟,看着红色的火星死去,问道:“福利院那些日子,你还记得吗?”冷因微怔。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刚进儿童福利院时,冷因被诊断出了“面孔遗忘症”,分在残障儿童一类。渐渐她发现自己和那些乱流口水、胡说话的小孩其实不一样。打那时起,冷因开始脱离集体,常趁大人不注意时溜出宿舍。在福利院的音乐教室里,她发现了一个黑白相错、能发出不同声音的东西。那时,在冷因模糊着面孔的孤单世界里,那东西和它发出的干脆、清楚的声音,简直像摄魂般的吸引着她。冷因开始爬窗、偷钥匙,想尽一切方法接近那东西。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事:十二岁的莫文滨跟学来福利院做义工、不想喂小孩子吃饭所以逃出来的他在音乐教室的窗户外边看见了弹钢琴的冷因。那时她五岁。头大身小,豆芽菜似的站在琴前摸着玛丽有只小羔羊或一闪一闪亮晶晶之类的小曲子。那天可能下雨了,也可能没下,反正没有阳光,显得那首不着调的小曲有些悲凉。“当年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教你弹钢琴,给你买琴谱,你会一直一直和那些脑瘫智障儿生活在一起,直到成年!”莫问说着咳起嗽来。冷因开了瓶水放在他面前。冷因清楚地记得,五岁时她还在一遍遍的学习洗手、翻书、夹筷子。若不是莫文滨,她将会在那样的环境里多待十年;或许会有人发现她的正常,或许不会。莫文滨为她做的每一件事情冷因都记得。可他又怎会知道,光是“记得”就给她心理上带来了多大的负担和压力。“小因,你有过一点点感恩吗?”莫文滨很讨厌自己用仿佛是“施主”的语气和她说话,可他说了,情不自禁。“我……”冷因哑然。莫文滨话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冷因目光灰暗得令人心碎。有。怎会没有。可是又能怎样呢?“莫文滨,我们差距太大了。”我和你待一起越久,我欠下你的就越多。我没法报答你啊。“差距?什么差距?”莫文滨质问,“如果说真有什么差距,那只是我钢琴弹得没你好!你别这么看着我,这是江老师说的!”“江老师已经走了……”莫文滨突然抓起矿泉水往下一掼,吼道:“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水花四溅,冷因身前湿了一片。但她没有去擦。莫文滨一怔,要去抽纸巾,被冷因摁住了手。“江老师……”她明明要说什么,可话到口边,只是重复了一遍,“已经走了。”他不知道冷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只知道她离开前说了一句“对不起”。后来,经理敲门进来,问他要不要再找人陪。他问,有更年轻、漂亮的吗?经理说有。他又问,出台吗?经理说出。莫文滨说,那你叫吧。“等等。”莫文滨喊住经理,“刚才那个,叫什么名字?”经理答道:“因因。”又问道:“她是不是哪里惹您不开心了?”莫文滨问:“如果惹我不开心了,你会把她炒了吗?”经理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这么直白的问,迟疑了一会儿,点头说:“会的,只要您开口提。或者她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尽管和我说……”莫文滨抬手,经理会意的止口,望着他,等他发话。“我觉得她特别好。我特别喜欢她。下回我来的话,她最好在。”经理走后,莫文滨手机震了震。是一条“生日快乐”,发信人“江倩”。☆、第17章暴雨哗哗的下着,后门外空无一人。四点。冷因收起手机,撑伞走进雨里。宋岳收好行李,和刘平通了个电话。刘平人已经在车站了,找了个空椅先躺会。“雨大,你别急。”一小时前,宋岳接到刘平电话,说梅里*发生雪崩,阿发受了重伤,连夜包机送往昆明。阿发和刘平、宋岳都是一个村里长大的,阿发比宋岳小两岁,目前在迪庆、也就是香格里拉所在的藏族自治州一带做户外向导。刘平说,阿发一直昏迷不醒,情况很不乐观,怕是凶多吉少。宋岳锁上房门,经过601时停下脚步。昏暗的廊道被雨声和霉味充斥。无穷无尽、再无他物。他闭眼叹了口气,离开。宋岳走后一小时,冷因浑身湿漉的站在603门前;妆花了一脸,衣裙黏在身上,脚踝小腿打上了烂泥。头发、裙子都在滴水,啪嗒,啪嗒,水泥地上斑驳一片。她再次抬手,还是没能敲下去。身后突然“嘎吱”一声,吓得冷因汗毛一竖。602的租户打着哈欠出来了,工作服领子还翻着、耷拉在身上。他神情呆滞的看了冷因一眼,转身下楼。脚步声远去,铁门哐啷一声。世间只留有淅淅沥沥。高铁驶出广东,雨终于停了。雨后阳光干净得发白,车窗上还挂着凌乱的雨珠。临近中午的时候,刘平接到电话:阿发走了。G2926终点站是昆明,刘平说:“阿布,我们直接去医院把阿发接回家吧。“阿发是在外边走的,按村里习俗要“过火炼”,在家门口烧火,为的是把阿发的魂给召回家。踩火炭时,阿发的妻子阿果全程低着头。更衣、作法、戴孝。起棺那日,众人围在村口,歌舞班子围绕棺材唱丧歌、跳花鼓舞,阿果扑倒在棺材前嚎啕大哭。一路都是山路。一路走,一路停,像是在对棺里的阿发说,别走,别走。下葬后,大家围着土坑转圈,法师站在坑边念经超度。法师蹲下身,在脚边捏起一只黑色的小虫,放在阿果的掌心,说是这虫是阿发死后投胎的,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