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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思游离,目光复杂,视线也与众人一样,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萧乾的脸上。“师父——”萧乾望向那顺,冷眸中似流淌着一丝碎金色的波光,若有,似无,像在征寻他的意见,又像在说着什么。那顺叹息。“公主,王爷他……唉。”这样的叹息,在阿依古听来,无异锉心。把身子坐得更直,她厉声问。“可是又有何不妥?”那顺微微抿唇,同样戴着巫师面具的脸,掩饰得很好,似饱含深情,又像欲言又止。“也并非不妥,这巫师面具,本是用以通神,若王爷取下,怕是……”“师父!”萧乾突地冷声接过话,双手轻轻抚上面具,镇定道:“既是母亲想见一见我,事孝为大,便是因此受到天神责怪,又有何怕?”说罢他就揭向面具。那顺一惊,似不明他的意图了。却听阿依古一声惊呼“不可”,萧乾的双手,已然把巫师面具揭了下来——那张脸,也就用一种狰狞的,可怖的,令人心疼的样子,朝向阿依古,只一瞬,便在她的抽气声中,换来她咬牙的低喝。“那顺!我儿的脸怎么回事?”孩子是交给他的。一切自然得找他算账。那顺立在帐中,支吾着说不上来,却听萧乾道:“母亲勿怪师父,为从天神手中抢回我一条性命,师父已是用尽毕生功力,还险些殒及性命。”淡淡一笑,他道:“然,遭天神厌弃之子,便是不死,也得扒层皮,天神收去我之容貌,想是为让我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母亲,这是好事。如此,天神才是真真放过我了。”这个解释说得通。也让阿依古瞬间松了一口气。毕竟孩子还活着,而且从此可以活在阳光下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儿子长什么样子,丑不丑,美不美,其实都不如他的健康重要。阿依古阖眼,将掌心放在胸前,默默念了几句什么,又睁开眼,压抑着澎湃的心潮,指甲轻轻抠着椅子,幽幽一叹。“如此是阿娘错怪了巫师。”又吩咐下去,给了那顺一些赏赐,喏央宫中的气氛便慢慢好了起来。然而,得了公主赏赐的那顺却如坐针毡,而一直没有说话的纳木罕,细思许久,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不停看儿子,关切地问这问那的阿依古。“公主殿下,微臣有一事相禀。”阿依古似乎不愿与他多谈,但听见这般,还是转了头,将警告从目光中递了过去。“丞相请讲。”纳木罕站起身,拱手对阿依古和萧乾分别致礼,然后垂首道。“不瞒公主殿下,陆机老人请些日子受微臣邀请来到哈拉和林,一直在舍下做客。微臣见王爷的脸……似是中毒之象?微臣以为,可让陆机一诊?”纳木罕与陆机老人是旧识,关系算得上密切,当日纳木罕前往南荣,陆机还曾再三嘱咐他给萧乾带话。这次他请陆机来哈拉和林,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给阿依古瞧病来的。而陆机老人,也受了萧乾死在临安的打击,正好领了温静姝过来散散心,养养伤。阿依古对他本有些厌弃之色,闻言,目光却是一亮,终是拿正眼瞧他了。“这中毒一说……”目光幽幽望向萧乾狼狈的脸,她咬了咬牙,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那好,麻烦丞相尽快安排一下。”陆机老人医术超群,但性子古怪,一般人的脸,他从来不给。以前的珒国皇帝,北勐皇帝,都受过他的恩惠,都得给他几分薄面。可以这样说,在漠北草原这一亩三分地上,他是一个可以横着走的人物。医不医人,全凭心情。从某种意义上说,萧乾对医与毒的执念,正是来自陆机的言传身教。可如今的情况下,他与陆机相见——又当如何?那顺知晓他师徒关系,心尖尖都快抽了。但萧乾的脸上,却云淡风轻,目送纳木罕离去,他充满感激地看向阿依古。“母亲,辛苦你了。”“说得哪里话?我儿能回来就好。”阿依古听见了自己哽咽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又抿着唇,笑着摇头,“母亲不苦,母亲从来都不苦。”世上母亲,大抵如是。宁肯受尽千般罪,也不忍儿子落一滴泪。萧乾看着阿依古的脸,面前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张脸。与她一样温柔,不,比她更温柔,永远带着和煦的笑容,每每看见,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暖阳与光芒。“母亲,儿此生能见你,无憾矣!”这番话,他说得满是动情。眼窝处,似有湿润的晶莹。阿依古一怔,看着他的脸,大为触动,霎时便从椅子上站起,顾不得母亲的威仪,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他紧紧抱住,掌心颤抖着抚他的后背。“我儿……我的儿啦……我的儿啦!我的儿啦——”一声声“我的儿”,深情得令人为之动容,让坐在椅上的乌日根不停的抹着眼泪,也扑过来抱住了母亲和萧乾。“阿娘,大兄——”长公主的大帐外,行走的纳木罕脚步像有千斤之重,一颗心也似乎在受刀尖凌迟——拖着脚走了几步,慢慢地闭上眼,又睁开,他两只拳头,握得紧紧,大步离去。只有座中的那顺,一动不动。那一张巫师面具下的脸,瞧不清真颜,亦不知他什么情绪。而天边,那鲜血一样的霞光,冷冷的,静静的,浮现在天际,托着沉重的浮云,看着悲痛啼哭的孤鹰,似乎与阴山大地那层层的墓xue连成了一线……**一番唏嘘。二相忧伤。阿依古长公主慢慢收敛住情绪,紧紧握着萧乾的手,那一双虽有细纹却依旧美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手指慢慢抚上去,终于艰难地说出了最重要的话。“我儿,听说你与那个墨九——”微微抿了抿唇,她冰凉的指尖覆上萧乾坑洼不平的肌肤,似乎恨不得为他抹平伤口,出口的字眼,也一个比一个柔软。“阿娘听过她一些事,这女子轻薄、多情,有天寡之命,也不是一个好相与之的姑娘。我儿涉世不深,恐被她骗了去。阿娘今日急急唤你前来,便是要嘱咐于你——”她唯恐伤害了他,说话很委婉。萧乾的眉心却一点点皱了起来。阿依古的目光,与墨九一样,有心疼,有柔软,有说不出来的怜惜——却也是在他的脸变成这般之后,世间上,仅有的两个不曾嫌弃他的女人。故而他很难说出狠话。慢慢地,他握紧阿依古的手。“母亲,儿今日过来,也有一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