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伦敦(下)
【亲爱的何塞: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利物浦安顿完毕。感谢你的介绍信,我找到了住家女仆的工作,主人家善良慷慨:交给我的活计,不如世面上司空见惯的繁重,工资却没有一点减少,而且很可贵的是,我就住在主家的房子里,不是那种单独的仆役室,而是闲置的空房间,这样美好的工作环境,简直是我上辈子才能有的了! 当然,我想长官要了解的不止这些,我猜猜……你应该来过利物浦吧?或者说,过去你经常停留在这座海港城市?我的女主人是位年高德勋的好心夫人,她很乐意亲自漫步领略利物浦的风光,还乐意让我陪伴她,正因此,我得以饱览在伦敦见不到的景致。 太太的散步一般在傍晚时分,宅子离海边不远,附近还有教堂,她要走一段路,去那里为宗教进行精神献身。 当夕阳低垂在天际之时,看起来就像要掉落在墙壁后面一样,再多走一阵,视野更加开阔,红色的落日余晖洒向远处的悬崖和古老的教堂,看起来似乎万物都沐浴在瑰丽的光芒中。进到教堂里面呢,我就能看见随着夕阳下坠,彩窗上产生折射和反射,仿佛阳光在移动一样。 噢对了,我偶尔也有幸饱览晚上的风光,那时候,明亮的月光柔和地洒在大海和天空中,融合成一种奇特寂静的神秘:这种美真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可是,这种美对我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因为身边没有你。 亲爱的长官,我只身来到利物浦,一个于我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却感觉到一种难以诉说的亲切感。 对此我只能认为,这是因为你。我的行李不多,而真正值得保管的,唯有你的怀表:它曾经陪伴你走过无数航程,将你的气息深深铭刻,于是握着它,我能想象你牵着我的手,带领我一步步地认识街道,指引我远离危险之徒…… 到这里,请长官原谅我迫不及待、想将这封信寄出的心情,于是总等不及写更多字,因为随着距离的扩大,我愈发想念你。 我很好,我希望你也很好,但一想到你要靠大量的酒精才能入眠,我很难不牵肠挂肚。 我知道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我无法协助你追捕凶手的工作,但无论如何,酒精对身体的透支要我每每想起都忧郁不已,我渴望在你身边,取代酒精安抚你进入温存的梦乡。 我想,我们相见的时间不会太远,我日思夜想着那一天! ————爱你的玛丽】 写下这封信的最后一个字,我取出怀表打开外壳,里面嵌有何塞的小幅肖像。 那是一个意气风发、矜贵优雅的英俊少年,我记得当我第一次打开怀表时,下意识且难以置信地问了他一句: “这是你年轻的时候?” “什么‘年轻的时候’!”何塞对我的“想当然”痛心疾首之,“我们同龄啊玛丽……” 我:? 何塞更受打击了:“你居然不信?” 我当然要立刻保证一番,表达自己对警官赤诚无二的信任和感激之情。 回想这个小插曲要我忍不住失笑,但笑过了,又回归到苦涩当中。 要经历了什么,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让青年才俊的何塞变成如今的模样? 而且,何塞讲过他到警察局工作,就是为了破案好“戴罪立功”,但是我很清楚,开膛手杰克案是侦不破的。 极端到反常的残忍,震惊全英的狂妄……那时候凯瑟琳胸腹被剖开、内容物残缺不全的场面,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即使逃离了伦敦,杀人恶魔带来的恐慌,还是如幽灵一样盘旋在利物浦的街头巷尾,在谈及“杰克”之名时,我那体面的主家都不寒而栗。 更何况本就被盯上的我……这么想着,我在外出寄信时被冻得寒颤:秋风越发萧瑟了。 到邮局寄出了这封给何塞匆匆写就、既像报平安又如同情书的信后,我在返回的路上突然被一只手攥住了。 “玛丽?”男人显然是底层劳动者,手粗糙又蛮横,一如他这个人,“你是玛丽?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下子懵了,旋即,这个男人直接将我往旁边的巷子里拽———— “放开我!”我慌忙挣扎起来,“你是谁啊!” 我的力量显然不如这个干惯了体力活的,眼看自己生生被他拖着往黑洞洞的地方走,自然想到了对路人呼救: “救命啊!我不认识他!” 此地还不算偏僻,也有被扰动的路人察觉到。这时男人的胳膊一把锢住了我,朝他们粗声粗气地叫嚷: “这女人不老实的事,暂且还轮不到外人管!” 糟了! 我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假装是受害人亲近的人,然后伪装成吵架,将其在大庭广众之下绑走! 我也知道自救是要摔路人的手机,可那是在现代!如今的世道,“破坏财物”比“恶意伤害”判得更严重不说,我现在也根本挣不脱这个男人怎么摔! 至于海神怀表……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指望等一下我能找到机会,把怀表拿出来了。 但就在我刚被男人拽进巷子时,一根手杖挡住了前路。 男人粗鲁地把我扯到身后,对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路障”怒目而视: “先生这样体面的绅士,还要管别人的家长里短?” 那位头戴高顶礼帽的绅士收回了手杖,依旧站在原地不动。我被男人挡住了视野,只能听见清雅悦耳的标准英伦腔: “这位小姐说了,不认识你。” “她撒谎成性!”男人语气一激动,抓着我的手也更加用力,“这婊子全然不知道羞耻为何物!她好端端做良家妇不肯,在外面不知干了多少恶心的勾当!” “你不信是吧?”他忽然将我拽到绅士面前,拎着头发强迫我抬头,“瞧瞧这张贯会勾引的脸,您可能不知道她干的是买rou的勾当,胸脯上有颗痣,大腿上也有,还是红……” 男人下流的言论戛然而止,因为“咔嚓”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我的视线往上移,看见一只戴手套的手越过我的头顶,持枪对准了男人的眉心。 “我数到三,立马消失。”绅士的声音冰冷刺骨,“三……” 男人放开我掉头就跑。 “没事吧?”他立马收回枪,及时地接住了差点摔倒的我。 “谢、谢谢。”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瑟瑟发抖,极度紧张后,如同过了一次筋疲力竭的狂奔。 他扶着我站稳,然后握住了我的手,抬到他眼前: “小姐受伤了。” 手套丝质的布料摩挲过我被冻凉的手背,停留在那几道红痕上,是方才挣扎中被男人抓出来的。 “小伤无妨。”我试图收回手,他也没过多纠缠,察觉到力道就松开了我。 于是我这才有空看清救我的人,他是那种维多利亚时代经典的绅士,出身优渥,举止温柔,皮肤白皙,衣饰精致且低调得体。 样貌自然也养眼得堪称艺术品……我应该好好在心里称赞他的英俊,但何塞的面孔随即在眼前划过,异色的两只眼睛,轻盈得蝴蝶,炽热得像火炬————我就认为自己不可以太赞叹好心绅士的样貌了,于是违心地忽略了过去。 “您的好意让我感激不尽。”我谢绝了绅士送我回家的提议,“我还有工作要忙,先告辞了。” 他点点头祝我好运,我便转身往这条巷子的出口走去。 回想方才图谋不轨的男人,其实他是真的认识玛丽·珍·凯利。 玛丽曾经与他同居,但自然过得不好,在朋友的帮助下才勉强摆脱sao扰,想不到在利物浦遇上了。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直到怀表落地的声音才令我回过神。 怎么掉了?我连忙蹲下身去捡,顺便发现自己的衣袋,居然不知何时破了个洞? 什么时候破的?不是挺结实吗? 一连串恍惚的疑惑并没有持续下去,因为,就当我还没起身之际,一道阴影遮盖了上来。 我一回头,嘴唇差点蹭到了他的鼻尖。 刚刚救我的绅士,不知何时已经靠得很近了,暧昧的眼神,还有姿势和动作……玛丽的记忆涌现出来,要我不至于对他的意思一无所知:他表示得很清楚,这是,性邀请。 我站起身来,脸涨得通红。他又做出同样的表示,我已经被茫然填满了:在他温情脉脉、近乎蛊惑般的注视下,周围所有东西的存在突然都消失了,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恍惚中,我突然感到无限的惊讶,就像背叛所带来的痛苦一样,可是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 于是这一次,对着这个神秘的绅士,我流出了眼泪,知道他有枪的我只能用受辱的态度,哭泣着拒绝: “我是一个不幸而低微的女子,你是予我恩惠的人,但这不应该成为你轻薄我的理由。” “是我唐突了。”他后退一步,将纸巾递给我。 我没有接:“我告辞了。” “等等,”他又叫住我,“能让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吗?” 我已觉得这人奇怪得离谱:哪有把自己的名字塞过来的? 但是等不到我回答,他就自顾自讲到:“你应当听过我的名字。” 我身躯一顿,霎时抓紧了海神怀表,猛地对着他晃过去———— 因为,他说:“我叫杰克。” 这是怎么回事————时间飞快掠过,没法把一切都想上一遍。我只知道此刻不能考虑什么“叫杰克的有很多人”————我唯一的生存机会,就是在第一时间将他催眠! “啪”的一声,怀表被他猛地挥到地上,撞出几乎要震碎灵魂的声响。 一并震碎的还有我的生机。 客观来讲,我的反应速度,是足够我催眠他的,前提是我毫不犹豫、迅速果断地把怀表晃到他眼前。 但是我有一刹那的错愕,我所犯的错误正是如此。 转瞬的分神给了他出手的机会。可是,面对世上最离奇的呼唤——对于一个身在异世、举目无亲的重生者,一下子听到前世字正腔圆的本名,这错误是不可避免的:恐怕任何人都无法不被干扰,我对这些没有丝毫准备。 我在摇表的时刻清晰地听见了,面前的杰克,准确无误叫出了我的中文名,然后在我震惊的顷刻间,夺走了我唯一的希望。 到了这一步,我不可能逃掉了,在被捂住口鼻,未知的药物灌进来时,我迅速黑下去的视野还定格在巷道的角落里。 怀表静静地躺在那里,由于冲击而打开了外壳,少年的何塞似乎透过表框凝视着我。 救命……何塞…… 我彻底昏死在杰克的禁锢中,没有奇迹产生。 ……要他来利物浦救我,是不可能的事,要他知道我的情况都是天方夜谭。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伦敦东区,玛丽·珍·凯利的出租屋里。 我苍凉地闭上了眼睛,我知道,历史上最后一个受害人就是死在床上的。 现在床上不止我一个人,一个高大的男人跟我挤在一起,将狭窄的单人床占得满满当当。 察觉我醒来,杰克支起身下了床,在屋子里唯一一把椅子上落座。 壁炉里的火快要熄灭了,外面的秋风拍打着窗户。开膛手杰克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双手搭在交叠的膝盖上,礼帽的帽檐投下了一片阴影,他那深邃的面廓,在阴影中苍白地显现出来。 他从随身的匣子里取出一只酒杯,开关匣子时,我清楚地看见了各式各样的刀具。 他倒满了一杯暗红的液体:“来点吗?” 现在可没有高速铁路,从利物浦到这里,不消想也要过很长一段时间。长久的滴水未进,要我喉咙干涩到极端,即使杰克没有绑缚我,我也没力气动了。 这算送行酒?我苦笑也是笑不出来了,他把红酒递到我嘴边,轻松地将清冽的液体灌进了喉咙。 我本能吞咽,将它们落到胃里,我觉得自己也像一个掉进万丈深渊的人,一切都完了。 杰克放好酒杯,接着,他的手向我伸来一半,凝视着我,扑闪着讳莫如深的眼睛。 “对于我的目的,人们众说纷纭……” 他冰冷的手覆上了我的脸,使我察觉了自己的泪流满面。 他继续说: “在生命的航程中,屹立着伦敦的灯塔……这些剖腹分尸……这些挑衅、戏弄……甚至所有因此而仿冒的……拙劣的人……都将会效忠于一种精神,服务于一个意义……” 开膛手的指尖沿着我的脸往下滑,轻轻地在我耳边吹气: “酒里有点别的……是不是感觉,又朦朦胧胧的,动也没法动了?” 我一开始还在思索,被他绑走时叫我本名的事情:越想越后悔,越觉得是幻听。 但是这种后悔,也不过是掩盖即将到来的、惨死的恐惧,还有对何塞的牵挂:我甚至不敢去想,当他确认尸体是玛丽的时候…… 最后,红酒里的药物又开始干扰我的神经,我没法想什么了。 只能专心地害怕。 杰克的手已经滑到了我的衣领,他将扣子解开,沿着线路将我脱得一干二净。 历史上,玛丽·珍·凯利死时赤身裸体。 尖刀抵上了我的脖子,我眼前已经看不太清楚了,浑浑噩噩的意识,让我无法在心里为这一生郑重告别,最后一眼,只有杰克那双凝视着一动不动的眼睛。 “再见。” 我从他张合的嘴唇读出了这个词,然后冷硬的刀刃刺了进来。 感谢开膛手,我在第一刀就死了。那之后的解剖残害,都与我无关了。 于是我荒唐地、在失去意识前苦中作乐。 永别了,何塞;永别了,伦敦;永别了,玛丽————不用再见,杰克! …… ! 我意识回笼,感觉有东西压在了眼睑上,我一抬手就将它们取了下来,得以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苍白的天空,和陌生的……墓地,之前的记忆开始回放:我被开膛手杀害…… 我看向刚刚眼睛上的东西:赫然是两枚钱币! 不是吧?我是死了?我这又是? 我慌忙去摸自己的身体,完完整整的没有什么异样,这种摸索在我碰到自己的脸时,彻底怔住了。 我……这是我本来的身体。 在十九世纪死后,我穿回来了?可我不是出车祸了吗? 就在此时,我看见了远处的建筑物:那明显的维多利亚风格…… 慌乱中我终于被金属物硌到,一把抓起来,发现是何塞给我的海神怀表。 然后,我看见它之前放的地方,还压着一封信。 所有的离奇古怪都指引着我去读信,一开头是用汉字写的我的本名,往下才是流畅优雅的英文字体。 我擦擦眼睛,接着看下去: 【……我是伦敦人,但与你在利物浦相识相爱。 我是医学生,真心喜爱的却是艺术,紧着不宽裕的周末到利物浦的海滨写生,在那里遇见了来此留学的你。 多少年来,我一直想着那时的你,似乎只有凭借回想的折光,我才能让你的模样不曾褪色。 我看见你被一只扰人的海鸥追得不知所措,连连后退的脚步,磕在了我的画架上。 我用来洗笔的桶翻了,你连忙表示要帮我打水,我猜异国女孩找不到路,就让你代为看管这副未完成的画,自己去了。等我回来时,你凝视着画布上半干的海岸风光出神……我们待在一起还不到一个小时,我就陪你去了公交站,一直等到你上车,第二天我们去了画展,两人都找不着北,你笑话说“本地人也会迷路”,我就声明自己是伦敦人,如果到伦敦来我……说不定还是会迷路,两人就捧腹大笑。不料几天后你染上了流感,我发现后,就把硬抗的你抓到了医院去。 我还记得……(后面的好几行字都被反复涂抹,辨认不清了) 罢了,总归是烟消云散的回忆而已,总之一个在利物浦求学的伦敦人,爱上了漂洋过海的中国女孩,但是先成为的好朋友。 然后你好奇红灯区长什么样,我当然必须陪护你去,做保驾护航的骑士。你带着格格不入的、纯洁的好奇,在那种暧昧的地方转来转去,结果有女同性工作者跟你搭讪,你一点也没听懂,她就失望地走了,于是你问我,她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灵机一动,模仿着方才女人的神态,重复了一遍对性邀请的暗示,然后问你:“对象换成是男人,能看懂了吗?” 这回你真的看懂了,你对我说:“那我可以同意吗?” 轮到我语无伦次了。 伦敦人在利物浦坠入爱河,是和中国人。 有人说是激情会逐渐退散,但我感觉爱恋的火焰,在愈演愈烈。于是我坚信,我们彼此不会有想要离开对方的一天,我真诚地爱你,毫无二心,绝不会心猿意马。 可是个人意志与命运完全不在一个概念上,我没想到拆散我们的是生与死。车祸时我在考试,再见到你时只有冰冷残破的遗体。 那一瞬间,世间万物于我都业已消逝,这种崩溃我不敢再复述第二遍,于是我告诉你结果:我别无他法,只好把我对命运的愤怒、怨恨与绝望在心里熊熊燃烧,那是要烧毁我的灵魂的地狱邪火,一切都摧拉枯朽后,就如同枯竭的水流,显露出地下的河床来。 因此我得以窥见了曾经完全想不到的东西,开始与无以名之的邪神对话,祂将归还你被命运夺走的生命,而我替你将人类的恐惧供奉给祂。 由此往前一百多年,来到十九世纪的伦敦故乡,我将自己的灵魂寄居到前世的身体上,那个单纯的孩子哪里有反抗之力,很快我便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 接下来我放下了他的画笔,拿起了自己的手术刀。 对于“开膛手杰克”的目的,人们众说纷纭————事实是,在生命的航程中,屹立着伦敦的灯塔,这些剖腹分尸,这些挑衅戏弄,甚至所有因此而仿冒的、拙劣的人,都将会效忠于一种精神,服务于一个意义。 所有人将他们的恐惧,化作我给邪神的祭品,这就是那种精神。而你就是那个意义。 你无需为死者自责,因为一切都是出于我的私心,你的复生能为我带来发自内心的快乐:我是为了自己。 我想,你看到这里应当已然哭泣,甚至想要来找我,但是我不建议你这样做,或者我直接说,不要来见我,我也不打算归还我们共同的记忆。 因为,作为复活你的交换的,不仅有五个妓女的生命和世人的恐慌,还有我自己的良心————里里外外,我都不是当年的人了。 所以我建议你去找那个警官。不出所料的话,他已经确认了死者的身份,可怜的警官会大受打击,然而他看过你的信,知道你担心他的酗酒,因此恪守承诺,坚持戒酒,哪怕你死了也坚持着,以图纪念你:这下连逃避痛苦的办法也没有了。 于是他在极度的悲怆中,行尸走rou般地度日,假如梦中的东方女神突然出现,他会觉得自己已经升入了天国,然后问你:“玛丽在哪里?” 你要告诉他的便是“我就是玛丽”,好好解释,他会听也会相信你的,然后他会在心灵上活过来。 因为邪神不会给我完美的交易,所以我无法将复活的你送回现代,而他能在这个时代庇护你。 ……(后面还有很长的一段文字,但是被潦草地划去了,我只能依稀辨认出部分单词,拼凑出描写内容,应当是过去我与他相爱的日子里,他曾经有过的心潮澎湃、甜蜜欢欣,如同爱的洪流炽热奔腾,然而却枯竭了。) …… 多么灿烂的日子!(他用的过去完成时) ————永远爱你的杰克】 我把信读了三遍,然后连同怀表一起收好,出了郊区墓地朝着城市的方向狂奔。 醒来的时候天色将明,读完信已经天光大亮了,我听不见耳边呼啸的晨风,只有一个念头在心里高高升起:我恨不得马上身处那座城市,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在那里。 我来了,我来了! 朝阳下伦敦城悄无声息地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