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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廿九?老鸨眼见欢喜阁日益没落下去,做为欢喜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老鸨,我对愿意来欢喜阁的姑娘只有两个要求:一、女的;二、活的。欢喜阁原是方圆首屈一指的青楼,至少在我十四岁到十六岁的时候是。那时侯欢喜阁总是白天门庭若市,客来客往,夜晚则是灯火通明、笙歌不断。花街楼里莺莺燕燕,娇侬软语,一派温柔乡的甜腻。让多少富豪公子、英雄豪杰沉醉不知归处,直怨春宵苦短。欢喜阁嬷嬷莫墨总是捏着一方丝帕,见谁都抖动两下,然后展开如沐春风的笑容,招呼这个招呼那个,把个欢喜阁打理得是生意红火,一团和气。对于嫖/客来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她绝对是一个出色的供应商。不管多刁多难缠的客人她都能快速准确地迎合他们的口味,找到他们所喜欢的姑娘,要唱要跳要嗲要怎样都随意,甚至他们得到的享受比他们原想的还要高级与快乐。就凭这一点,莫墨嬷嬷带领的欢喜阁便超越了其他的烟花青楼。我不知莫墨嬷嬷是什么个来历,但是据说莫墨其实也经历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坎坷,她的身世是个谜,没有人知道她打哪儿来,将来会到哪儿去。但有一次在打败春满楼获得第一青楼称号后,欢喜阁自己姐妹们举办的庆功宴上,她喝醉了,端着酒杯在自言自语:“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一辈子也没做什么好事。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我做老鸨的这几年,却是我一生中最灿烂的时刻,但同时也是最昏暗的时刻。”说完她伏在桌子上狂笑,直笑出泪来。姐妹们都面面相觑,不知平日里刁悍强干的莫墨嬷嬷受了什么刺激,竟会有如此感慨。只有我不作声,端起一杯酒,默然喝下。因为就在前几天,在欢喜阁的黛梅园子里,我看见她从一个年轻男人的怀中起身来,满脸掩不住的春色,她看他的眼神里有痴迷与仰慕。我的心咯噔一下,且不论这个年轻男人平日里总流连于楼里年轻姑娘的床第间,就凭耳闻他和春满楼的老鸨走得很近的传言,我便无法相信这个男人有什么真心了,相反,他是个可疑的危险人物。人皆有爱美之心,老少配为什么不好,是因为旁观者一望即会怀疑这两个人之间是否存在真挚的爱情。要知道没有人会喜欢年长自己许多的人,尤其是一个青年男子对中年妇人,除非对方与自己外貌年龄相当,要不就一定是因为对方有某些身外之物可以作为补偿。但聪明如莫墨,却愚钝地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爱情会让所有的人智商降低,莫墨也不例外。阅男人无数的她,也不知道中了什么蛊,一心一意只等他。她平日原本很注重我的意见,但只要我一提到那个男人,她便拉下脸来,容不得别人说他的半点不是。她是一只扑进爱情之火的飞蛾,明知前路茫茫,却铁了心地一头扎了进去。既然劝说无补,于是我冷眼旁观。看这对不般配的爱侣该以怎样的结局收场。但是他们的结局远比我想象中的惨烈。没有多久,那个年轻男子果然半夜席卷了莫墨所有的钱财逃跑,逃跑过程中还不忘在欢喜阁燃起了一场大火。幸好被起夜的一个姑娘看见了,急呼失火,全楼的客人和姑娘都起床乱作一团,我还从来没发觉欢喜阁有那晚热闹过,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也映出了每个衣冠不整的人惊慌失措的脸。因为发现得及时,才没有酿成楼毁人亡的惨剧。即使这样,大火还是将欢喜阁的标志——黛梅园烧成了灰烬,甚至还祸及了最靠近园子的沁芳楼。沁芳楼中莫墨的百宝盒里,众多姐妹的卖身契便随着沁芳楼的毁灭化为灰烬。经此一大变故,莫墨顿然垮了。我和姐妹们彻夜轮流守着她,生怕她寻了短见。她既不哭也不闹,每天只是枯坐着,眼神空洞,没有焦距。但欢喜阁有许多事都等着她去料理。火灾后的重建、各项名目的开支,欢喜阁姑娘的衣食住行,这些都需要银两。但莫墨根本拿不出来,她多年的积蓄被那个小白脸席卷而空,他甚至还利用莫墨的名义在外头借了高利贷。天下只有锦上添花,却没有雪中送炭的道理。于是闻说欢喜阁要垮台,天天便有债主上门逼债。没有钱,就将值钱的东西搬走,没有值钱的东西,就把欢喜阁的姑娘拉走。因为没有了卖身契的制约,一些欢喜阁的姑娘陆续被别的大青楼挖走,剩下的除了几个和莫墨相交甚好的姐妹自愿留下外,便是一些老弱病残了。莫墨虽然刁悍,但是心地还是很善良的。这些老弱病残都是无家可归被她收留下来打杂,混口饱饭吃的人。欢喜阁在一片墙倒众人推的吆喝声中摇摇欲坠。我和一些留下来的姐妹们看不下去,便拿出一些原本积蓄下来的金银细软,暂时打发走一些恶形恶状的讨债者,但重振旗鼓、挑起欢喜阁的大梁还是要靠莫墨自己。眼看着欢喜阁就要四分无裂,楼里的人就要失去赖以生存的栖身之地,一直沉默着的莫墨终于木然地从座椅上站起,低声道:“召集全楼的人来商议事情。”这是发生事件后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说是全楼的人,不过也就二十来个,比起鼎盛时期的二百多号人来说,有点少得可怜。虽然鼎盛时期也就在前不久。而且二十来个人除了我和欢喜阁红牌汝嫣、青瓷、了了、非烟、琴师容子配以及其他十来个姐妹和丫鬟,还包括了两个厨房烧火做饭的老嬷嬷,两个园丁老大爷,三个未成年的孤儿,最后还有龟公徐锦。莫墨先是缓缓巡视了一圈,然后深深给大家拜了拜,沙哑着嗓子说:“是莫墨没有带眼识人,拖累了大家,莫墨给大家请罪。”汝嫣赶紧上前,拉住莫墨的手说:“嬷嬷,这也不能全怪你,别再难过了。”青瓷也看着莫墨,安慰道:“嬷嬷,过去就过去吧,我们重头再来过。”我对莫墨说道:“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一定会将难关度过的。”莫墨却惨淡一笑,说:“怎么重头开始?会度过难关么?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呵……”这次变故,毁掉的不仅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