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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小心,出去以后也要小心。”娄怀玉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鼻酸,好像再也见不到了一样。不对,确实是再也见不到了吧?今天在台上的时候,也没机会看一眼时季昌在哪里。撑船的小伙子打断他:“去哪?弯头下出去几步路就是安县,再远点送你去捌州?”娄怀玉跟着师傅走南闯北,但其实对哪里是哪里,没有一点概念的,他茫然地眨眼。再回头,那颗老槐树已经变得很小了。“嗯?”小伙子一边用力把船杆往后撑,一边用鼻腔问他。娄怀玉忽然就有点紧张起来,像一直只生活在室内的花卉,有一天终于要被搬去室外了,第二天,或许能照到期盼已久的阳光,却也或许会被风雨折断。“我——”他顿了好一会儿,忽而问,“你和他们也是一伙的吧?”小伙子似乎觉得这个是废话,笑出一口白牙来:“那当然!”娄怀玉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听见自己用请求的口吻说:“那我可以,去你们那里吗?”第20章就在不久前,娄怀玉还对时季昌说:“我开不了枪的。”几日后,却求着别人来到了牛头山外的根据点。根据点由原本山外的匪徒聚集处转变而来,在牛头山背阴面的一块高地上,地势很险,易守难攻,但也因此人要到达很不容易。“那我可以,去你们那里吗?”娄怀玉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了愣。他自幼在青楼长大,后来又进了戏团,尝过最多的是拳脚与调侃,见过许多别人一辈子没见过的污秽,自恃没有什么同情心和正义感,和时季昌以及眼前这位年轻人,好像怎么看也不像一类人——娄怀玉看见年轻人撑船的动作都慢下来,转头过来瞧他,脸上的表情渐渐从惊讶变得喜悦,眼睛睁的圆而亮。“当然!欢迎加入革命!”娄怀玉听到年轻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娄怀玉嘴巴张了张。——但原来,有些事,不是因为多么高尚才能,才要去做的。年轻人自我介绍,叫林舒毅。他立刻放缓了航速,掉头,带着娄怀玉从他三年前走过的平城外弯曲狭窄的小道往外走。两人一前一后往牛头山上走时,平城远远地传来一些尖利的响声,像是空气被什么破开,娄怀玉一开始没能分辨,反复听了几次,才明白那是较大的枪声在拉开距离以后发出的余韵。在这样漆黑又清冷的夜里,听着并不像先前在眼前响起时那样可怖,反而显得有些孤单。两人来到一个比较危险的坡地。林舒毅熟练地贴住了石块,空出一只手,朝娄怀玉伸过来。娄怀玉把手腕搭给他,忍不住想要打破沉默:“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那当然,”林舒毅的语气还是轻快又富有中气,“我十三岁就跟着大哥在山头了。”“……”娄怀玉有些讶异,小伙子看着面向正派,怎么也不像是当土匪的料。林舒毅笑起来:“没想到吧?我自己都没想到。”“但当时除了大哥收留我,就没地去了。”他说,语气稍稍带上了些失落,“说来好笑,这么大个家,在的时候长幼尊卑要我知书要我达理,倒了,连土匪都不如。”林舒毅笑了笑,过了坡地,便松开娄怀玉,重新在前面领起路来。林舒毅好像并不把家里的事当做秘密,一开了话头,便将自己原本的家族曾经如何辉煌,后来如何破裂,自己又如何被人踢来踢去,最后成为这土匪一员,全一股脑地往外倒。“再后来,季昌哥来了,结结实实和我们大哥打了一仗,”林舒毅说到这里,似乎情绪异常激动,人都停下来,转身手舞足蹈地讲,“不夸张!当时山都快被我们打裂开。”娄怀玉想象了一下时季昌打仗的样子,他今天也没有看见。时季昌会是什么表情呢?娄怀玉想象那张脸激动的样子,好像怎么想都很不合适,可是上了战场,还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吗,似乎更不合适。娄怀玉还未想好,林舒毅已然往下讲,娄怀玉也对这一段感兴趣,便也就乐得停下听着。林舒毅说:“季昌哥真的太牛了,我第一次看我们大哥输这么惨,当天就带着外面投降,把寨子都给他们了。”娄怀玉想起自己自下而上仰视时时季昌简易的下颚线,也想起自上而下俯视时,时季昌朝他张开手臂的模样。娄怀玉有几刻分神想,总该至少有几个时季昌,是只有娄怀玉见过的时季昌,虽然还有很多时季昌,是娄怀玉不曾见过的。林舒毅还在说:“……他是我见过枪法最准的,那怎么说来的,百步穿杨!季昌哥是百米开外都能打中飞奔的人!”娄怀玉忍不住笑了笑,回应他:“那是很厉害。”林舒毅也笑:“是吧。”过了一道坡地,再往上走一段,便终于来到了较为平坦的地区,往前看能看到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到了!”林舒毅指给他看,嘴里的话却没有停,夸了一路的时季昌,忽然叹了口气。“就是有点可惜,”林舒毅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我们季昌哥也没躲过去。”娄怀玉抬起头来看他,第一时间想到那句仿佛仍响在耳边的“玲玲”,他啊了一声,嘴里轻声叹道:“想必是很喜欢的人。”才会在梦中都叫地如此切切。“你说季昌哥喜欢的人吗?”林舒毅想了想兰儿近日给他们添油加醋描述的罗曼史,笃定点头:“是啊。”娄怀玉便忽然没有了再往下听的兴趣。两人来到寨子里已经是很晚,况且今晚突袭范家大院的行动很大,几乎所有人都出动了,显得寨子里冷冷清清。林舒毅给娄怀玉寻了间空着的屋子,便算安排妥当了。土匪寨子不比大院,床榻自然是很硬挺的,娄怀玉不习惯,身上被膈地疼,心里又还因为林舒毅嘴里时季昌的“心上人”烦心,因而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第二日,天还未完全亮,又被屋外不小的动静吵醒了。娄怀玉揉着酸疼的手臂坐起来,听清屋外的声音,是几个男的说说笑笑,在形容日本官兵看他们冲进去的时候如何惊吓慌张,手足无措。娄怀玉裹好了外套,站起来。他推门出去,几人正说到“你是没看见那个领头——”,然后便戛然而止了。几人大约是没有想到房间里还是有人的,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歉意,不知所措,各有不同。娄怀玉也觉得有点尴尬,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便朝他们没头没脑地鞠了一躬:“你们好。”方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