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揩拭掉脸上的血污,仰头直视了他:“笑话,涂家死了那么多人,难道沈家没死人吗?江湖间的斗争少不得要流血,他们愿意为谁卖命,愿意为了荣华富贵铤而走险,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再者,说到孟成蹊,他根本不是我所杀的,他非要自取灭亡,这笔账也要赖在我头上?那在他危急的时刻,你又在哪里呢?”“住口!”他的话踩到了涂延的痛处,气得他双眼淬火,挥舞着匕首向他腿间扎去,“你这个信口雌黄的疯子!给我闭嘴!”匕首刺到了沈慕枝的大腿动脉,顿时血流如注,他惨叫一声,歪在地上奄奄一息。阿海闻声赶来,见到这番情形,急忙从包里翻出伤药替他止血,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血是止住了,沈慕枝也安静得像个瘟鸡。阿海给涂延使了眼色,两人去到外间,他压低嗓音劝说道:“涂延,我知道沈慕枝不是个东西,你巴不得立刻弄死他,我们大家也视他为眼中钉,但是这时候最好忍忍,他现在还不能死。”“嗯,”涂延将双手插在兜里,阴着脸看向阿海,“你有什么计划?”阿海皱眉沉吟一番,说:“我看我们还是带着他先回天津。沈家没了沈慕枝,自然乱成一团,穆家和别的势力岂会错过这个天赐良机?等他们把沈家打压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回来,以沈慕枝为人质揪出沈家余孽,最后将其彻底铲除。”“你意思是坐山观虎斗?”涂延摩挲着下巴思索良久,方点头道,“我们这边势单力薄,也只能这样了。”阿海顿了顿,又说:“你跟黄毛也真是的,把人这么往死里打,我看他这么下去活不过三天。”涂延无奈地耸耸眉毛:“下次我会注意。”阿海没说话,掉转身回到他居住的那间仓库,从里面拎出一个小皮箱。“这是什么?”涂延问道。“吗啡,这东西药劲可比大烟足。”“从哪来的?”“上次去进烟土,朱老板给的,”阿海轻轻打开箱子扣,将一排排玻璃瓶装的针剂摊开在涂延面前,“给他注射点这玩意儿,不比你们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踢乱打有用?”涂延噗嗤一笑,诚心投降道:“阿海,我算服了你了,姜还是老的辣!”第80章两万大军在傅啸坤的指挥下,实行烧房烧山,移民并村,控制粮食等政策,成效显著,在一月内剿灭共匪上千人。傅军趁着这股良好的势头一路南下,却在平阳县遭到了红十三军的殊死抵抗,双方伤亡不小。眼看杀敌遇阻,且后方补给一直跟不上来,傅啸坤只好调转队伍,往北退到文成县一个叫上林的地方休养生息。早晨,公鸡已经打了三遍鸣,孟成蹊双腿夹着被子,在床上呼呼睡得正香。傅啸坤从勤务兵那里接过一个油纸包,脚踩军靴踢踢踏踏往卧室里走,门“砰”的一声被他推开,孟成蹊听到这么大的声响,仅仅是把半边脸埋进枕头里,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哎,醒醒吧,快别睡了。”傅啸坤故意将纸袋凑到他枕边,撕开一个口子,rou包子的香气立刻蒸腾着溢了出来。孟成蹊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看到鼻子附近的食物袋子,还有点发懵,问他道:“表哥,你这是干什么?”“叫懒汉起床,”傅啸坤用另一只手将纸袋一折,随手搁在床头柜上,“你再不起,早饭就该凉了。”孟成蹊惫懒地摊开四肢,张嘴打了个哈欠,忽然异想天开道:“我想吃生煎馒头。”傅啸坤闻言一个皱眉:“吃什么生煎馒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穷乡僻壤,有的吃就不错了,还给我挑三拣四。”“好吧,当我没说。”孟成蹊撅嘴坐起来,伸出红红白白的两只脚去够床下的鞋子,脚在地上摸索了好几圈,却怎么也找不到鞋。傅啸坤这时抬眼仔细端详了他,只见他一头细发翘得乱七八糟,身上的竹布短褂皱皱巴巴,之前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rou也消了下去,正是个单薄的乡下小子的模样,心中骤然一刺。想到孟成蹊成天跟着自己居无定所地奔波,炮火连天地当然无从享福,搞不好连小命都要玩完,便产生了丝丝缕缕的内疚。他弯腰从床底找出两只鞋子,握住孟成蹊的脚给他穿上洋纱袜子,然后边替他穿鞋边说:“让李洪找个平底锅来,那rou包子用滚油煎上一煎,我瞧着味道和生煎也差不了太远。”孟成蹊醒过觉来,方认识到自己刚才的无理取闹,连忙摇摇头道:“表哥,我就是随便提一嘴,其实也没有那么想吃,不必麻烦李副官了。”接着,他像是想要将功补过似的,飞快把头脸收拾干净,笑嘻嘻陪着傅啸坤坐到了外间的餐桌前。早餐是小米粥配荤素两种口味的包子,两人各自端着粥碗,一顿埋头苦吃。傅啸坤吃完把嘴一揩,朝孟成蹊道:“浙西那边有点事情,我要离开几日,你在家乖乖听李洪的话,不许乱跑。”“表哥是去于师长那边吗?”孟成蹊从离开医院后就不曾和傅啸坤分开,此番听到这消息登时把脸拉得老长。傅啸坤“嗯”了一下,轻描淡写道:“于自挺那蠢货,剿匪剿到土匪头子那里去了,要我去给他收拾烂摊子。”他口中所说,乃是孙传芳旧部与山匪勾结后结群的一批人,因为一直没有被有力地削弱,现在已经壮大成了几千人的队伍。傅啸坤有过对付这帮人的经验,觉得可以稍加利用,于是同对方首领达成了和谈的意向,此去便是为了商讨双方的进一步合作。“土匪?那不比共’匪的兵凶残多了?”孟成蹊巴巴望着他,一脸忧虑,“会不会有危险啊?你可要多带些人一起出门。”傅啸坤要笑不笑地勾勾嘴角,说:“小混蛋,这么舍不得我?放心吧,过个两三天我就回来。”孟成蹊在门口目送傅啸坤跳上汽车,挥着手看车队走远了,他又对着那堆扬起的黄色尘土张望了半晌,这才摇摇晃晃独自回到卧室。抱起表哥平日里睡的枕头,他把鼻子贴了上去,闻到那股熟悉的气味,他不由地叹了口气。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个没有记忆的人,失掉了过去,便只能一股脑地向前看。因着这段空白,他看待外界的视角是狭窄的,生活中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表哥、李副官、张先生,偶尔还有高师长,几个男人拼拼凑凑地,替他凑出了一个家的影子。但在孟成蹊的思想深处,隐隐知道家不是这个样子的。一个家庭应该有什么?除了有挡风遮雨的一间屋子,会有父亲母亲,会有孩子。那么家庭之外有什么?有人群,有阶级,有复杂的社会。孟成蹊像个缩在母亲zigong里的孩子,因为过于舒适,免不了要好奇外面那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