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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

    其实当年孙胜也不是没怀疑过,为何一家人遇到山贼,而老太太和孙问却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只是他那时正值生意的紧要关头,对于别的事也无暇顾及,后来想想,觉得无非是那伙山贼贪色,才祸害了他那倒霉的女儿。

如今章夫人把真相赤裸裸地揭露出来,孙胜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他看着章夫人几近疯狂的恨意,一颗心逐渐往下落着,仿佛没有尽头。

孙问不似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已经成了人精,对于当年的事少说也存着些许愧疚。尤其后来孙妙一死,这事越发成了他的梦魇,吸了大烟神智不清时就觉得孙妙站在自己跟前,怨恨的眼神让他浑身像针扎一样。

又因为章夫人私下里给他下的药,让他神志错乱,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孙问出了一身冷汗,身体虚软地瘫在一旁,对于章夫人的控诉没有一句辩驳。反而是已经口不能言的老太太,张着嘴在那里啊啊个不停,似乎在咒骂章夫人妖言惑众。

章夫人红着眼,上去就狠狠甩了她两巴掌。孙胜被那响亮的巴掌声拉回了神志,又惊又怒:“你怎么能跟母亲动手!她就是再有错,如今也不过垂垂老矣的人,你又何苦……唉!”

章夫人闻言,还觉不够泄气,又添了两巴掌,打得老太太原本苍白的两颊通红一片。

孙胜见状,就欲上去阻拦,被章夫人一把推开了。

“当年的事情,她万死都不足以谢罪,我能让她好好的活到今日已经是开恩了!”章夫人指着孙胜,同样也没好口气:“孙胜,你就是个孬种!我早知你会如此说,就算是当年你知道实情,怕也是糊弄两句斯人已逝便罢。你们母子、父子一样可恨!”

“你——”孙胜气得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青白的脸上也涌现几丝阴沉,像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你们孙家没有一个是无辜的。”章夫人冷冷地盯着孙胜,脸上的悲伤像是撕破了一道口子,重新翻涌出来,“我真恨不得将你们一个个剥皮抽筋,挫骨扬灰,可我的妙儿……终究是回不来了……”

章夫人说到此处,不免一阵心伤,继而便是越发锥心的恨意。她死死盯着座椅上的老太太,眼里的冷光像是刀片一样,一下一下将人凌迟着。

“你、你要干什么!”孙胜看着章夫人神情有异,唯恐她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急忙指使家丁去阻拦。

只是原先还言听计从的家丁,此刻却齐齐站着不动,好似根本没听到孙胜的话。

章夫人一匀两鬓,恢复了些许神气,眼底满载着对孙胜的不屑。

孙胜见状,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只是令他心惊的是章夫人不知从何时就开始筹谋算计了。

“你这是要跟我,跟孙家同归于尽不成?”

“同归于尽?”章夫人看着他反问了一句,仿佛觉得他在说一个笑话,“不,我没那么傻。”

孙胜见她还没存了这心,也许还能有劝说的余地,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只是旋即就听到章夫人说:“我得看着他们你们,一个个得到该有的下场!”

孙胜面上由不得带上一阵恓惶,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颤颤巍巍的老娘,嘴唇蠕动:“当年的事,是母亲不对,她如今也就剩一口气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发泄过了就不要再闹了。”

章夫人瞧着孙胜好商量的样子,蓦然笑了起来,笑罢朝着老太太道:“你瞧,你的好儿子都不打算管你了。哦不对,你还剩一个拼命保下来的宝贝孙子。”

章夫人说着,指向一旁早就不成人样的孙问。

孙问蜷在一旁,怕是连人都分不清了,哪里还记得这个视他如珍宝的奶奶。

“啧啧,废物如斯,怕是连自己喘气都难,看来是救不得您老人家了。”章夫人双手撑膝,像看一个畜生般看着孙问,而后直起身,看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老太太,“你们不是祖孙情深么,我倒想看看,时隔多年,你们这祖孙情是否还如当初一样。”

老太太唔唔挣扎,褶皱横生的脸上依然带着往日的跋扈和厉色,仿佛觉得章夫人不过是嘴上厉害,终究成不了气候。

孙胜知道只要涉及到孙妙,章夫人是不会回头的,软语相劝:“你别做傻事,你要伤了他们,你又岂能逃得脱制裁?”

章夫人听他说到现在,也没听出一句对于当年之事的处置或是决策,除了推诿就是闪躲,不禁厌恶地皱起了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然选了这步,就从未后悔过。老爷不是说冤有头债有主?放心,我不会牵连你的,毕竟妙儿当初最喜欢你这个爹爹。”

章夫人嘴角讽刺的笑意,刺得孙胜闪了下眼,一时不敢再看她。

章夫人将孙问祖孙绑了直接带出了门,也不知去了哪里。孙胜坐到天明,早就忘了还要跟陆沉对簿公堂的事情。

那厢,姚佳音听闻章夫人的事,心里也十分担忧,忙托陆沉去打听。消息回来也未见章夫人离开锦阳,具体去向却不明。

姚佳音觉得章夫人忍了这些年,心里那根弦怕是早就绷得极紧,跟孙问祖孙俩同归于尽也不是没可能。

陆沉跟章夫人的交情仅止于姚佳音在孙家那会儿,论情论理他也没有插手的余地,不过见姚佳音着急不已,不出马也是不行了。

“你别急,章夫人早有成算,不会轻易处置了那祖孙的。”

姚佳音急忙转头问他:“你知道章夫人要干什么?”

陆沉摇了摇头,却道:“孙妙的死是章夫人最大的心病,不让那祖孙通尝一遍苦楚,她也难消心头之恨。”

姚佳音回想孙妙的遭遇,心下一怔,“章夫人……难道是要把孙问他们送到山贼手里?可是当年那山贼窝不是被官府缴了,就算要依样报复,又去哪里找个山贼窝出来。”

“这世上穷途末路、凶神恶煞的人不少,就算没有现成的,也可以雇佣来吓吓人。”陆沉理了理姚佳音的衣裳,牵着她站起身来,“走吧,去孙妙的坟前看看。”

姚佳音一瞬明了,孙妙含恨而终,章夫人定然想给她一个公道。

两人出了城,快到孙妙坟前时,就听到一片狼嚎鬼叫,属孙问最大声。再走近时,姚佳音就看见孙问祖孙被扒得精光,一头一个吊在一根长杆上,长杆的底下立着一截粗木,使之形成一个翘班,凭谁在一头踢一下脚,长杆便会倾斜,而另一头的人就会降到下面的热锅里。

姚佳音见两头放置的大铁锅咕咚冒泡,升起一阵油烟气,竟不是沸水而是滚油,也是心中一骇。

章夫人显然不想轻易让人咽气,所以特雇了几个人围在旁边极尽羞辱。每当一边的人降下来时,他们也不叫人直接掉到锅里,而是把握着些距离,拿纤细的红柳条往两人身上抽。

红柳条韧性十足,抽在皮rou上与鞭子无异,一抽一道红肿的印。

孙问被抽得嗷嗷直叫,吊在上面扭得跟抽筋一样。他一动,另一头就平衡不了,老太太为了活命,也是卯足了劲儿地翻腾,原本精神萎靡的样子,如今倒是像回光返照一样抖擞了。

底下的人拿着银子干羞辱人的活儿,觉得简直是捡便宜,越抽越上手,口中不乏粗鄙调笑之言。

姚佳音合下眼睫,不愿再看,走向立在孙妙碑前的章夫人。

“夫人……”

章夫人看到姚佳音他们,通红的眼底略有讶异,转而淡着神色道:“这里的腌臜会污了你们的眼,快些回去吧。”

“夫人要报仇没错,可也没必要因此再赔上自己。孙姑娘泉下有知,也不会觉得泄恨啊!”

章夫人恍若听不到姚佳音说什么,抚着面前的碑垂头不语。

陆沉见状,开口道:“这世间或有公道,可审判的从来不是好人或坏人,而是好事和坏事。杀人偿命也只有官府定论,私设公堂只会牵连自己,夫人又何必再便宜他们一条命。”

章夫人眼皮颤了颤,抬眼之间仍是一片死寂,她喃喃道:“我的妙儿死了,他们却能活着,连老天爷都没有公道,我还指望谁来给我公道。”

“这祖孙俩自是死一万次都不嫌多,可若就此让他们了结,反而是便宜了他们,还给孙姑娘送去堵心。夫人何妨听我一言,只要人在,报复的法子多得是,必然让他们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章夫人听了陆沉一席话,心中有所松动。她看着狼狈不堪的祖孙,心中的淤积的仇恨渐渐转化成一种快意。她想象着孙妙当初是如何的绝望和痛苦,就想让这祖孙加倍饱尝。

“是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章夫人抬着头,空寂的眼神里反而因为嫉妒的恨意燃起了一丝希冀。

陆沉见她不再执着,挥手叫把人放了下来。

这祖孙俩固然叫得凄惨,可受得不过是皮rou伤,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可若陆沉他们来迟一步,恐怕就成了油锅里的炸rou了。

老太太被吊着折腾了这半天,好像是活血通络了一样,一被放下来就开始破口大骂。

姚佳音只觉得这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实在是一言难尽。

陆沉被她吵得头疼,冷声哼道:“留着点力气,有你喊的时候。”

老太太被陆沉的眼神一刮,打了个激灵。宁安随即团了个帕子把她聒噪的嘴给堵上了。

(写了秀色就习惯长篇了,现在写短篇都不短小精悍了233333这篇啰嗦得好长呀,之前的篇章都是两三万,三四万,最长的也是六万,这篇没准要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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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簿公堂<小城故事多(限)(尚扇弱水)|PO18臉紅心跳

对簿公堂

孙妙之事,虽然祸首是老太太,但孙妙最后系自尽,所以也不好算在她头上。又隔了多年,当年俘获的山贼也已尽数绞杀,即便有孙家的知情人作证,也定不了谁的罪。

因为纵观本朝例律,也没有哪一条能将情理公理一并分析,然后追溯到并不直接的刽子手身上。

从府衙出来,姚佳音仍旧面带不忿:“锦阳的百姓都说卫大人如何公道,我看也不过如此!孙问祖孙就这么算了?”

陆沉看她气呼呼的样子,略作提点:“其实卫大人已经给了章夫人很大的空子了,不然章夫人又岂会轻易离开。”

姚佳音不甚明白他前半句话,仰着脸充满疑问。

“卫大人说往后关于孙家之事不得再上堂申辩,又命孙问祖孙归家反省,三年不可离开户籍之地,以观后效。只要不把人弄死,这三年……”

陆沉没再说下去,姚佳音恍然顿悟。

于公卫大人确实不能如何处置,可出了公堂他也管不着,如今又绝了孙家的求救之路,章夫人关起院门来,想怎么折腾还不是由自己,他们还跑不得。

“这个卫大人,究竟是好官还是贪官?”姚佳音有些不明白。

他既秉公处理,又给章夫人留了后路,焉知不是受了章夫人好处?

虽然姚佳音觉得自己有些矛盾,可对于这位府尹的做事实在想不通。

陆沉扬起一个颇具深意的笑容:“自由心证。”

姚佳音蹙着眉,不是很懂他的话。

再说孙问祖孙,也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欢天喜地地往家跑,还等着跟章夫人秋后算账,殊不知自己就是那瓮中的鳖,直往死路上奔。

而陆沉还未来得及跟姚佳音的继母清算,孙胜大抵是觉得孙家鸡飞狗跳太丢人,想拉个一起蹚浑水的,将陆沉状告上了公堂。

陆沉也没闲着,既然要告,干脆连刘氏一块儿拉上,大伙热闹。

孙胜要告的这桩事,自少不了孙问到场。

开堂当日,府尹卫希一看见孙问就眉头打结,觉得自己已经下令不搅和他们家的事了,怎么这人还不依不饶起来了。

孙问自问没骨气,上了一趟公堂就犹如在阎罗王跟前走了一遭。他见卫希冷面神一样,当即就打退堂鼓,被孙胜一拧腿肚子愣是跪在堂中起不来。

“小老儿孙胜,此次是为替小儿讨个公道,状告陆沉抢我儿媳之罪!”

孙胜说到最后,差点声泪俱下,就如同唱戏的老旦一般拉长了声调。

姚佳音跪在陆沉身边,也是担心不已。这事儿说来是她和陆沉两情相悦皆大欢喜,可明面上也是用抢的无疑,真要抖落起来,对陆沉是大大的不利。

不过这中间有过章夫人周旋,陆沉所换的那张庚帖也货真价实,卫希看过之后便问:“谁是刘梅?”

刘氏正跪在堂下,还不明白自己为何被牵连上,心中直骂姚佳音是丧门星,听到卫希叫自己名字,愣了一下忙上前作答。

卫希目光一移,转向姚佳音,又低头看了几眼庚帖,直接跟孙问道:“这不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连自己媳妇都认不清?快些领了回家,勿再胡闹!”

孙问一脸呆滞,压根不知该怎么办。孙胜急急道:“大人!那纸庚帖是陆沉伪造,不可信呐!姚氏女儿才是我孙家明媒正娶的!这事清水岭的人家都可以作证!”

陆沉紧接着道:“草民的亲朋也可作证,我与佳音早有婚约,是继母刘氏不遵老爷遗嘱,擅自将佳音婚配给孙家。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刘氏一听就炸了毛:“冤枉!冤枉啊大人!老爷过世匆忙,根本就没留什么话!民妇也可以作证,人确实是嫁到孙家的!”

卫希见他们一人一句,各有各的理,将两份庚帖掷到地上,淡淡道:“既这么说,本官是老眼昏花了?”

孙胜看着上面的字迹,猛地抬头道:“大人!是我家中那妇人做鬼!她因为我女儿的事一直怨恨着孙家——”

孙胜还未说完,卫希一拍惊堂木直接截断了他后面的话:“本官早已说明,孙妙之事不可上堂再议,今次你还是牵扯上来,岂非将本官的话当作耳旁风?”

“大人……小老儿并非……只是觉得夫人章氏必定与陆沉有所勾结,所以合伙弄了这假庚帖。”

“两人庚帖当初说谁经手??”

“回大人,正是夫人章氏!”

卫希旋即传了章夫人上堂,章夫人也一口承认庚帖是被自己换了。

姚佳音听罢,心头一跳,冷汗直冒。陆沉扭头冲她露出一个心安的笑意,挽着她的手紧了紧。

“庚帖确是民妇所换,可这桩婚事也是刘氏和民妇的一桩交易。众人皆知,孙问不学无术,品行无端,清水岭的人家都不愿攀亲。老爷急在心头,便托民妇去别处相看个过得去的人家。民妇当初觉得姚家小姐双亲俱亡,不会多事,所以便跟刘氏达成了共识,只是民妇终究不忍无辜之人葬送在孙家,便中途更换了庚帖。”

“由此说来庚帖早就换了,出嫁那日的人本就该是刘梅。”卫希垂眼看着地上的庚帖,似笑非笑,令人琢磨不清。

“若说起来,确该如此。民妇自知有错,必然不会推托。可刘氏跋扈毒辣,连原配夫人的女儿都容不得,想方设法要将其送走,还不忘捞一笔好处,又毁了跟陆二爷的婚约,大人可得秉公处理!”

姚佳音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疑问,怎么想也想不来她和陆沉什么时候有了婚约,可见他岿然不动,似是有十分把握,更觉奇怪。

刘氏也一头雾水,叫嚣道根本没有什么婚约,陆沉却淡淡提醒她:“姚老爷过世后不久,我曾到府上拜访,夫人还亲眼看过,包括一应嫁妆聘礼都有严明,还摁了手印,夫人岂会不知?”

“手印?什么手印……”刘氏好似真不记得这事,仓惶片刻后像是忽然记起什么,就地一坐,从鞋底里掏出来一张纸。

这是她藏起来的宝贝,连家里都不敢放着,每日必要贴身携带。她匆忙拆出来一看,面色十分惊异,指着陆沉说不上话来。

卫希叫人将那一页东西呈上来,看罢笑道:“这下总不用再争了,比那庚帖更货真价实,诸位还有什么可说的?”

卫希将纸上的内容面向众人,姚佳音眸间亦带着些许讶异,怕被人看出异样,连忙低头垂下了眼。

孙胜见事实如此,颓然往后一坐,面色灰败。他没想到自己要告陆沉强抢民妇,最终却反噬到了自家头上。

而刘氏虽未吃什么苦头,可那庚帖之上的内容也是实打实的。难为她快五十的人,挂了个孙家少夫人的名头,羞也羞死了。

卫希看着得偿所愿的陆沉,心中暗哼,也略做了一番惩戒。怎么说,他明着闹事抢人也是不对的。

陆沉也不会在乎这点皮rou,从府衙出来就犹如打了一场胜仗般快意。

姚佳音想着那纸“婚约”,忍不住问他原因。

陆沉面上微有不自在,犹豫一阵道出了实情。

姚佳音听了,又气又无奈,又觉得好笑。

原来那“婚约”也是陆沉未雨绸缪,当初姚佳音倔强得不肯给他一分机会,他便趁着上门与刘氏谈了桩买卖。原本的内容就是姚佳音的婚事,只是陆沉用了一种特殊的墨水,平日并不会显色,唯有纸张浸水才会显现。而盖在上面的关于店铺买卖之事则是相反,遇水则化。

陆沉当初并不清楚她和刘氏的关系,想的是姚佳音如果执拗不肯嫁,他就利用这纸东西迫她嫁,娶回家再说别的。

只是没想到中间生了这么多变故,而那婚书被刘氏日日踩在脚底下,脚汗一浸,该消失的消失,该出现的也就出现了。

“你真是……”姚佳音看着陆沉,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他,半晌咬着唇在他胸前狠狠捣了一下,“jian商!”

陆沉被她捣得心痒痒,大方地将她的嗔骂当做了夸奖,抓着她的手道:“无jian不商,我能得此珍宝,焉知不是老天爷眷顾呢。”

(再去虐待下渣渣,弄点糖我们就可以开新的脑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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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之后

闹剧过后,公堂之上也恢复了安静。

师爷翻了翻记录下来的供词,眉毛微拧,道:“大人,这陆沉明目张胆抢人的事情也不是秘密了,即便亡羊补牢串了供词,可不合理之处也颇多。”

卫希瞥了下眼,道:“我又不瞎,人家郎有情妾有意,我凑什么热闹棒打鸳鸯?何况陆沉此人比孙胜难应付多了,平白招个麻烦,不划算。”

师爷觉得这话也没错,又想到前些天有关孙妙的案子,摇头道:“孙家的人自私自利,连亲生女儿都可枉顾,此次也算给他们一点颜色了。”

卫希眼睑微眯,没有言语。

师爷拾掇了文书,又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儿,代为传达:“大人,夫人托小的跟您说一声抱歉,说前些天孙妙那个案子她错怪您了,实在不该。”

卫希挑了挑眉,看着师爷没有发话,显然这代为转达的道歉并不够。

师爷清了清喉咙,又道:“夫人说她今天就回来。”

卫希这才满意,继而又叹了声气。

为了别人家的事就闹离家出走,这个夫人实在太任性。

孙胜为这事可谓精疲力竭,又丢了这么大一个人,现在是看谁谁不顺眼。

刘氏如今顶着孙家少奶奶的名头,庚帖还在孙家手里,想要重头做人还得依规矩要一纸休书。这可难坏了她,憋了几天才顶着老脸来孙家商量,未想孙胜因此迁怒于她,竟是绷着脸不给,一副要丢人大家一起丢的架势。

刘氏恼羞成怒,干脆背着包袱带着儿子上门住下了。心想他孙家还不嫌有个四十来岁的儿媳妇,她有什么可怕的!

孙问不比刘氏的世俗,被她堵得毫无主意,见了面直躲着走。府里老太太也见天破口大骂,一时间可谓鸡飞狗跳。

孙胜一个头两个大,此时看见镇静的章夫人,越发觉得像是找着了救星,把府中事务照旧交由她管理,自己马不停蹄就借生意之由往外跑。

只是经此一事,许多合作的商贾都对他隐有成见,交际应酬处处碰壁,就连生意也一落千丈,酸苦的日子才将将开始。

章夫人见刘氏进门之后,日日与孙问祖孙不对付,反省了自己出力,干脆坐山观虎斗。

而坐收渔利的自然还有陆沉。

陆沉借刘氏之事,将姚家的半数财产都弄到了姚佳音名下。

姚佳音一下成了小富婆,真有些怀疑是在做梦。

“你快掐我一下!”姚佳音觉得自从嫁给陆沉开始就像做梦,不然她怎么就忽然走运了呢?

陆沉笑着堵上她的嘴巴轻咬了一口:“不是做梦,开心么?”

姚佳音重重地点头,竟是主动又亲了陆沉好几口。

陆沉受宠若惊,待要摁着人在榻上缠绵一下,就见她靸着鞋往外跑去。

“我要去告诉佳期和奶娘!”

陆沉抚了抚唇边的红印,只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事情虽然落定,可腾起来粉尘不可避免地四处游移。

而大多数人对事情也没有深层次的了解,只是那日看见陆沉的八抬大轿上孙家接走了姚佳音。

如今大街小巷都疯传开了,说头一年有个楚将军强抢寡妇,现在这个更狠,夫家还没死呢就上门抢了。还给陆沉也颁了个“恶霸”威名,跟“强抢寡妇”的楚将军并称锦阳二霸。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楚将军闻言大怒:“那本来就是老子媳妇!何来抢一说?!”

而陆沉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悠悠感慨道:“楚将军与我真乃同道中人。”

至于楚将军认不认这个“同道”,则是后话了。

转眼到了秋后,猝不及防窜出来的秋老虎,令众人不得已又换下了棉衫,在热烈的太阳底下继续蒸腾着。

姚佳音正陪着meimei在小池塘捉鱼,陆沉从石板桥上走来,就看见姚佳音两条小腿全浸在泥塘里,像刷洗干净的藕节。

池边桥上的情景似曾相识,陆沉走了下神,出声唤道:“秋后水凉,不要贪玩,快上来。”

陆沉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步到了池塘边,朝她伸出了手。

姚佳音托着他的手上了岸,脚底上的泥也带了上来,便又想折回去洗干净。

“佳期都比你这个当jiejie的懂事。”陆沉看了看岸边安安静静跟池塘里的鱼对视的姚佳期,拦腰将姚佳音抱着离地一截,让她把脚伸池塘里涮涮。

姚佳音被他逮了个正着,觉得有损自己当jiejie的颜面,不好意思地蜷了下脚趾。

陆沉等她把泥涮干净了,抱着她就势坐在石头上,拿出帕子帮她擦脚。

陆沉的细心总是包裹在他霸道的外表之下,这些日子以来姚佳音深有体会,是以也不再觉得尴尬。

她搂着陆沉的脖子,晃脚四顾,蓦然笑起来:“我记起来,在姚府的第一面你也是站在桥上。不对……那应该是第二面了。”

陆沉听她跟自己想了一处,亦弯了眼睛:“你那时装得两张面孔,我都好奇你怎么变换过来的。”

姚佳音拍拍他的肩膀,抿嘴笑道:“是不是觉得挺震惊?”

陆沉看她乐颠颠的样子,只是笑眯眯地抚着她的衣领,道:“我那时便想,有朝一日定要一层一层剥开你的伪装。”

“你果真早有预谋!”

“定目标,早下手,为商者的基本准则,跟我学知道么。”

“跟你岂不是也学成了jian商。”

陆沉看着她弯弯的红唇,倾身便要细尝,一尾甩着尾巴的鱼横在了两人中间,姚佳期蹦着喊到:“jiejie!鱼!”

“佳期真棒!这么快就钓到鱼了!”

很快姚佳音的注意力便被meimei吸引走,陆沉又扑了个空,不禁满肚子郁闷。而诸如此类的事情,远远不只一件,陆沉不禁怀疑姚佳期是真的不知事还是故意来捣乱的。

姚佳期跟jiejie生活惯了,之前又有好长一段时间分开,如今处处都要黏在一起。

晚上陆沉处理完事情,搓着手美滋滋地打算享受温柔乡,一进门就看见姚佳期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听隔间动静,姚佳音还在洗漱。

姚佳期抬眼叫了一声姐夫,就又低头玩香包了,根本没有挪窝的意思。

陆沉觉得总是这样也不行,人生苦短,他的春宵都不知浪费了多少金了。

“佳期是大人了,不能总是跟jiejie呆在一块,去找大姐睡吧。”陆沉半点没觉得自己的话矛盾,只想赶快哄走姚佳期。

姚佳期老实道:“大姐,出去不在。”

陆沉才想起来陆若明出门会友,估计晚上也不会回来,头一次怀念起他这个不着调又凶巴巴的jiejie来。

因为陆若明性子好,带着姚佳期玩得最开,这家里姚佳期除了最黏姚佳音,继而就是这个大姐了。

陆沉犯难,不抱希望地问道:“那这床让给你,我带你jiejie去别处睡?”

姚佳期连连摇头,好似真怕陆沉把jiejie带走,旋即跑到了隔间,抱着姚佳音不撒手。

“怎么没穿鞋就跑过来了?”姚佳音转过身,看见倚在一边的陆沉,也没有注意他眼底的渴望,“我一会去佳音那屋睡,你自己早些洗漱休息。”

陆沉眼巴巴看了她半天,也没能让她留下来,七尺男儿可怜地窝成了一团。

陆沉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掐着点打算等人睡熟了去把姚佳音偷回来。等到一更的梆子一响,陆沉腾得就坐起来,刚巧看见门边鬼鬼祟祟地摸进来一个身影。

绿柳庄守备森严,能进这屋的除了武功卓越的贼便是姚佳音了。

而陆沉一眼就看出来是后者。

“怎么跑回来了?”

陆沉蓦然出声,姚佳音吓了一跳,见他还没睡,便直起了身,“我哄佳期睡着就回来了。”

陆沉望着她清莹的眸子,也不想再摆臭架子,上前一把揽住她,满足又委屈道:“还算你有良心。”

两人心有灵犀,又是新婚,不消多言便懂了其中情愫。只是不等两人的嘴唇贴在一处,院子里就响起了陆若明的声音,还醉醺醺的。

只听得宁安跟在后面苦口婆心地劝:“大小姐您行行好,赶紧回去睡吧,二爷要是发了怒又要怪小的守门不利了!”

“哎呀,怕什么,有我呢!把你们二爷老爷子弟妹小妹都叫出来,打马吊!”

宁安哪里敢去叫人,急得恨不得把这祖宗捆回房里去,可敌不过他家大小姐天生神力。

陆沉本想装没听见,可陆若明的大嗓门扰得他兴致全无,只得黑着脸出了门。

“陆若明你喝醉了就不能滚去好好睡?狼嚎鬼叫干什么!”

陆若明站得歪歪扭扭的,指着陆沉乐:“哎嘿,打扰你春宵了对不对?瞧你那脸臭的!”

陆沉心道你倒是明白,偏生还不肯收敛。

“大姐怎么喝得这样醉?我叫厨房去备解酒茶来,大姐先回屋歇一会。”

“还是小佳音会疼人。”陆若明晃了两步,勾着姚佳音的肩膀,就往她脸上亲去。

陆沉把手隔在中间,沾了一手背她的口水,还嫌弃地在她身上擦了擦,把自己媳妇抢了过来。

陆若明切了一声,说他小气,转而又叫着让宁安拿马吊来。

“去吧,不让她折腾这一晚上谁也别想睡。”陆沉深知陆若明的酒品,朝宁安开了通行令。

没一会,外面就响起了二更的梆子声。姚佳音坐在桌前捧着一把马吊牌,觉得他们怎么看都像一窝挑灯夜战的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