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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海棠树下刨出钥匙,醉醺醺来暌违已久的含清门,照旧点着老宫人的额头,娇憨笑着,“嬷嬷,你今天也得拦住我……别让我进去。”老宫人将皇帝暗中送来的东西拿出来,寿春看直了眼,随即笑得花枝乱颤,“他就只配这一天……给我这个做什么,你留着吧。我们……我和他曾经那样好,他却把我嫁给别人,我是盼着他死的。这天下越乱越好,给他写一笔乌糟史书更是好上加好,我怎么还会帮他?”她还是用命帮了。服毒自尽,尸骨经年不腐,黄泉路上相逢,多行不义的兄长已不再是帝王,她仍是趾高气昂的美人。元翡抱着那只粗布包的东西一路走回去。仰赖陈聿研制的暗器,钩弋殿外被放倒两个侍卫,眼皮轻翻,就快要醒来。她轻身而入,不曾吵醒任何人。案上一盏孤灯,被她吹了灭,灭了又吹,往复五次,檐下终于有一道影子翻进来,悄无声息站在了榻前,凶巴巴地看着案上,“你娘可真行,自己分明拿得到玉玺,非要让你来踩这个虎xue龙潭。”元翡撑着下巴,“然后她等我回府,将玉玺给我,被金吾卫抓个人赃并获,果真好戏。”朱乘噎了噎,不快道:“你怎么突然变得油嘴滑舌的?”元翡面上带笑,“这样你才避之不及,回塞北的脚程也好快些。这件东西交给你,你去交给他,请他带兵回来,才好解洛都之围。”朱乘蓦地沉了脸,“我不走。”元翡将布包打开,将那块柔白的脂玉推过去,“你心里也知道没别的办法。这不怪你,是我逼你走,四哥不会怪你。”朱乘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眼圈发紧,“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就像……”他咬住牙,一字一顿道:“就像要死了。”实则元翡眼下是一片病态的潮红,一夜之间瘦了一大圈,本就消瘦的脸此时瘦得脱了相,相形之下,颈中那一道血痕竟算不得凶险。她像是有些迟钝,慢慢抬手摸了摸,触手麻痒,指尖竟然没什么知觉,又慢慢道:“我是困了。你走不走?我要换衣裳了。”朱乘在原地钉了许久,见她真将雪青袍衫解了,终于转身向窗边走去,突然又折返回来,捏捏指头,飞快地将路程算了算,“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顶多……顶多十二天。这十二天里你不许死。如果你死了,我就去陪葬。”元翡困倦道:“别想不开。”朱乘面色忿然,语气极冲,“你听明白了没有?”元翡轻点了点头。那玉玺的事令皇后心焦,安顿好宫中守卫,次日亲自带元翡轻车简从去了卧虎寺,怕八公主在宫中会去皇帝身边做手脚,索性连八公主也带上。金吾卫将刀架在脖子上,一间间殿阁找过。纪皇后如今心浮气躁,不过两个时辰便失了耐心,总疑心元翡在骗人,“你敢骗本宫,本宫烧了那贱人的尸首。”皇后怕元翡逃,刻意吩咐人给她穿了宫中女子的宽袍广袖,稍有不慎便踩着裙裾,更遑论舞刀弄枪,行动之间十分不便,元翡早已烦得紧了,加上体力不支,索性顺她的意思在石阶上坐下了,“那便罢了。”这样子竟活脱脱是个发脾气的贵家千金。八公主低头抿唇一笑,雷唐庸不等纪皇后发怒,忙将元翡半劝半扶地弄起来,低眼一看,蓦地一惊,那淡黄衫子上分明猩红点点,不由惊道:“这是怎么了?!”鼻下一片冰凉,元翡信手去摸,竟又是满手的血。来不及思考为何会如此,接着胸口发闷,咳了几下,却直咳得弯下腰去,旁人看不清情状,只看得清半幅广袖渐渐被染红了一小片,青石阶上几点血滴,旋即汇成一片。纪皇后急怒攻心,把她衣领拽住,“你搞什么名堂?别以为死了就安生,当心陆扬眉这小妮子也给你垫背!”元翡似是胸腑之中极为痛苦,仍在抑制不住地咳,殷红血线自唇角漫出,被她抬手擦了,断续道:“你不如查一查……查一查自己身边干不干净。我若死了,谁有好处。”皇后跺脚道:“放屁!分明是你有意拖延!”扬声叫雷唐庸去找寺中大夫来。元翡委顿在地,眼见陆扬眉焦急地说话,耳中却满是尖锐嗡鸣,一字都听不到,只剧咳着抬手止住她的话音。夏末烈日下,一行人等了一晌,总算听得有人慢悠悠道:“来来来,这位小丫头让一让。”陆扬眉抹了把眼泪,给大夫让开。那光头大和尚余光打量一圈,见确无人认得出他,大摇大摆走来弯下腰,摇了摇手,“看得清吗?”这人竟是常僧玉。元翡大约觉得他看不好病,或是觉得在这里见到他有些意外,一时咳着背过脸去,常僧玉在她腕上不动声色地捏了捏,笑眯眯道:“这位姑娘生得这样好看,见生人害羞些,也是人之常情。这毒有些凶险,哪个混蛋给她下的?”纪皇后抿了抿唇,面色不豫。常僧玉看病不行,却是挑拨离间的一把好手,三言两语说动纪皇后,在饮食茶水中一查,果然路途中奉给元翡的茶有些问题,银针入水,倏然黑了一截。点拨到这一步,事情不言自明,有人生怕玉玺被皇后找到,趁备茶的功夫大动手脚。皇后本也有意拿毒勒索元翡,终究怕弄砸了斩断后路,于是没敢下手,眼下却被人捷足先登,一见便黑了脸。常僧玉仍在一旁煽风点火,纪皇后吼道:“闭嘴!”常僧玉一脸痴傻相,乐呵呵道:“好,好,好。这位夫人说什么都好。”雷唐庸已遣人将备茶的侍卫拖了出来,那人跪在地下,抖如筛糠,却死咬牙根闭口不言。雷唐庸打量一会,附耳道:“娘娘,这人常在钩弋殿值守,恐怕是陛下……”皇帝心机深重,竟在金吾卫中也藏有忠心耳目,如今这耳目生怕玺印真到了皇后手中,竟一意孤行下了死手。皇后痛骂一顿,着人去宫中宣太医过来。谁知过了半刻,那下山去的金吾卫匆匆上来传信,皇后听完耳语,脸色霎时惨白,心里一掂轻重缓急,见元翡确然再经不起路途颠簸,立刻点了雷唐庸和两队金吾卫留下看守,自己连忙奔走回宫。金吾卫将王宫中的变乱藏得滴水不漏,直到昨夜元翡托朱乘放出消息去,兹事体大,今日这一出必是吴其江的手笔。祸水被东引而去,卧虎寺可以安歇一二了。元翡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