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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南省投军,听闻颍川侯终于得领大军挥师向北,又听闻塞北告捷、塞北僵持、三城陷落、城池失而复得……颍川侯在塞北僵持的十年间,“陆奉觞”在朱雀军中声名鹊起,平靖南海边乱,整编东海兵马,提拔骁勇将领,一刀一剑拼杀到万人之上。回洛都第一日便入宫朝觐,纪皇后认出这个陆奉觞是本该死了的四皇子,惊得花容失色,他权当不见,打马看尽长安花。那时皇子都未封号,太子也未建府,但泼天的威权在手,他要一切越礼逾矩的东西。不管陆侵要什么,帝后都不得不给,倘若不是他,这座飘摇江山早被八方侵吞。一入洛都,朝中诸事繁冗,连军队都尾大不掉,步步都是荆棘树枝掩住的深渊,他忙着将忤逆jian佞一个个碾死,忙着压下四境之内不断爆发的民乱,忙着在东海边境筑起防线,几乎将塞北的仇人抛到脑后,直到北方战报频频传来,从栖城受困到元霁投降,不过短短数月。人死已矣。他在东海的波涛里杀红了眼,攒出一身纵横伤痕,三年之后才得以带兵北上,意兴阑珊地收复栖城。颍川侯已尸骨无存,百姓立的衣冠冢立在城外山头,和他女儿的墓碑连在一起——纵使那里头埋的不知是什么。陆侵今年二十九,时光转了一圈,他正站在母亲去世时的年纪上,仍然不明白她为何不恨,只有一点可以勉强苟同:元霁的确不坏。好人也会办坏事,元霁选了罪孽更深却有可为的一条路。陆侵向来觉得星辰可摘明月可揽,也从来都有星辰在手明月在怀,即便沉在茫茫血海泥淖,抬眼望去也尽是顿挫快意,元霁那九曲十八弯的忍辱负重令他不屑,易地而处,他宁愿竖旗为妖都不愿有一日蹉跎。但时势造英雄造佞臣造文人sao客,也造千百样心性胸怀,人各有执,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元翡苦执不舍,他自己也不过尔尔。朱乘问:“四哥,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小狗飞奔着去扑花蝴蝶,陆侵靠在树底下回想。母亲是个风姿灼灼的美人,长眉弯弯,眼瞳浓黑,唇瓣朱红。朱乘奇道:“女的不是都长这样吗?”陆侵剜他一眼,“胡说八道,分明很不一样。”但朱乘总觉得他说得古怪——女人都是弯眉毛红嘴唇,或许有的淡些有的浓些,但不管远看还是近看,差不多都是同一副样子。————昨天好多留言,我飘了,就像志玲jiejie到达迪士尼一样飘~~~~~u~~~~~~我还想要011雨伤春长乐王又是一连数日告假。一场雨过,洛都春到,夹道两侧的杨柳冒了青尖,满城轻绿的雾,陆侵呼朋唤友上南山打猎饮酒,尽兴玩乐,一连玩到天色阴沉,下起绵绵细雨,飞禽走兽和狐朋狗友一并作鸟兽散,他百无聊赖,便去上朝。却听什么都不顺耳。后头的人奏什么,他便驳什么,吴其江提出城门换防监察,颍川侯赞同,他便连吴其江一并否了。朝会一散,吴其江走过来拍他的肩,“王爷还气着呢?”陆侵把他的手拨开,顺便叫人把打来的野物送去给太后尝鲜。吴其江耐心极佳,又道:“侯爷才二十一。王爷二十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总之是劝他既往不咎。陆侵烦得头大,“绕来绕去不就是她跟辽人有仇吗?知道了!”宦官宫人围着那一袋野物说笑,安平流跑过去看,“嗬”的一嗓子,“王爷大手笔,这白狼可不好打,如今冬天都过完了,一件白狼裘仍是价抵万金。”太子也凑热闹,“老四,不是说白狼狡猾得很吗?这是怎么打的?”宫情馋酒,朝会一散,便急着出门,“这就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了。下雨天最宜温黄酒,咱们上连山居喝酒去!王爷请客?”陆侵如蒙大赦,撇开吴其江便走。他一动脚,不少人都热络起来,一群人闹哄哄地往外拥,安平流突然停下脚,“王爷,咱们不叫上侯爷?”他近日正眼红元翡的箭法,奈何元翡话少,一连数日都下朝便走,他硬生生没搭上一句话,好不容易今日元翡动作慢,此时还没下玉阶,于是大胆撺掇。但没想到一向跟颍川侯亲厚的陆侵今日一反常态,十分冷淡,“这鬼天气就罢了,你放侯爷回家歇着吧。”陆侵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元翡便退后让开一条路。陆侵由侍从撑着伞,跟宫情勾肩搭背走下长阶,向安平流笑道:“你也去?回头喝大了可别跟你舅舅告状。”安平流是个缺心眼的,自己接过伞,蹦着跟上去,“王爷,你方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现在心情又好了?”后头雨挟着风把不知是谁的伞卷倒了刮到阶下去,阶上宦官扯着尖细的嗓子大声叫着:“快去捡回来!这怎么了得,侯爷快回来避着……侯爷?”宫人惶恐地跑下去捡伞,陆侵脚下一顿,抬脚便往回走,三步并作两步上了玉阶,不耐烦地招招手,“长眼睛是喘气用的?”一个小宦官连忙从里头拿出备着的伞,小跑着过来撑开了盖在元翡头上,但那群青朝服已打湿了一半,贴在肩上,更显得身形比普通男子瘦弱得多。太子正在后头,看元翡没了伞也不往回走,只站在原地,有些摇晃,连忙来扶,反被元翡大力推了一把。大约军旅中人总是忌讳被人触碰,太子并未在意,十分关心,“子灼怎么了?”陆侵劈手隔开太子要往元翡腰间去的手臂,碰了一下她的额头,触手一片guntang。被他皱眉盯着,她的目光也只是有些茫然,脸色发白,雨和汗掺在一起,额上一层水泽。太子转到前头来,一眼看见元翡白纸似的脸色,吓了一跳,一叠声叫起来,“太医!快宣太医来!”元翡耳中嗡嗡作响,听不清太子说了什么,只注视着他的嘴唇张合,试图从那里勉力拼读些字句出来。陆侵捏了她的臂弯,止住打颤的手肘,面上只笑了笑,“行了,别叫了,不至于。药罐子的老毛病,不值当太医磨鞋底。”太子一脸忧心忡忡,分明好奇这是什么毛病,却也只好作罢。陆侵把人架起来,快步出了宫门方才松了口气,叫朱乘先走,“去找常僧玉,叫他上侯府等着。”元翡已有些站不住,被陆侵打横抱起放进车中。朱乘被陆侵那脸色吓了一跳,拍马去找四处鬼混的老和尚。老和尚上侯府把了脉,朱乘方才知道连陆侵都只是虚惊一场,其实不过是连日阴雨不停,湿气全灌进骨头缝里惹得旧伤发作,元翡年年都有这么两遭,只是今年这一冬劳累奔波,风寒来势汹汹,病得有些狠,其实等到高热一退,除了骨头疼也并没有什么。常僧玉写着药方说套话,笑眯眯的,“侯爷还年轻,好生调理几年,总能恢复八九分,不必忧心。”元翡头发没解,脸埋在枕中,昏昏沉沉,大约也知道他只是客套。他照旧深思熟虑开一张稳妥方子,又叮嘱元翡,“别的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