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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看着梁迁。他很认真,茫然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稚气,清凌凌的,扰乱了梁迁的心神。“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段星河一愣,微微笑了:“你想知道这个啊。”梁迁语气诚恳:“是,我想知道,但我不希望你把我当成一个居高临下的讨厌鬼。”段星河急忙摇头:“我不会的,你帮我那么多。”梁迁如释重负,决定采取提问的方式:“你在沧市这几年,什么工作干得最久。”段星河蹙眉思索,梁迁便盯着他看,端详他不甚白皙的皮肤和手臂上的伤疤。段星河想起来了:“在一个物流分拨中心,干了八个月。”他做卸货员,每天工作到凌晨一点,不停地卸货、码货、搬货,工资按成果计,一吨货八块钱,埋头苦干一个月,差不多能挣七千块。梁迁隔空指了一下他手臂上的缝合疤痕,什么都没说,段星河却会意,解释道:“从尾板掉下来,不小心割破了,缝了几针。”梁迁端起啤酒抿了一口,好苦,苦得他几乎咽不下去。他偏过头,用力眨了眨眼睛,又转回来,对段星河露出一个温和笑容,说:“怎么不问亲戚借钱,你mama生病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管吧。借了钱,慢慢还就是了,用不着这么拼命。”“我妈是外地人,我爸这边的亲戚……他过世以后就不走动了。三年前想卖房子,但是为了拆迁补偿,最后没卖。”席上静了一会,梁迁举起杯子,跟段星河碰了碰,两人同时饮下一大口酒。“你吃菜。”段星河说。梁迁夹了一筷子青笋,却食不下咽:“高中的时候,一点都不了解你们家的情况。”“是我不想让你们知道。”段星河给梁迁倒酒,浅金色的液体咕噜咕噜地撞进杯子里,浮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雪白泡沫。梁迁注视着这双指节修长但伤痕累累的手,一股异样的冲动和欲望涌上胸腔。段星河将空啤酒瓶放在地上,突然说:“我能问你件事吗?”梁迁看着他。段星河低头搅拌鳝鱼粥,漆黑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两弯新月一样的阴影。“你不是说过,曾经有个想交往的男生。”我说过吗?梁迁飞快回忆,好像有点印象,但原话肯定不是这样。段星河小心翼翼地打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梁迁“嘶”了一声,交叉十指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住段星河,他盯了太久,直到段星河尴尬无措地笑起来,说“你看我干什么”。“我在想啊。”梁迁一脸坦荡。过了几秒,他放过段星河,看向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低声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说不清楚。”“抱歉,”段星河以为自己碰到了他的伤处,“我不该问的。”梁迁莞尔一笑,又活泼起来:“没关系,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挺八卦的。”段星河说:“你本来就不了解我。”梁迁不服:“现在不是了解了吗?”以后也会越来越了解的。推杯换盏间,梁迁渐渐醉了。并非生理上的麻痹,而是一种轻飘飘的幻觉,让人很舒服、很畅快。在他的追问下,段星河又简单讲了这几年的经历,对于其中的辛酸血泪,全都云淡风轻地一句带过。借着酒劲,梁迁问出了心中的疑虑,对于段星河母亲突然发病一事,他一直觉得蹊跷,精神类疾病,要么是遗传,要么是受了什么刺激,如果是前者,段星河的基因里可能也携带着遗传信息,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家庭一定遭遇了巨大的变故。段星河扯动嘴唇,露出一个隐约的、苦涩的笑容。他的眼角泛红,表情还算镇定,一滴汤汁溅到桌面上,他抽了纸巾去擦,来来回回擦了几遍,桌子的皮都要蹭掉了,才把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对梁迁说:“家里出了些不好的事,我妈受了刺激才发病的。本来我办的是休学,但是家里情况始终没有好转,一拖再拖,索性就退学了。”这种时候,再追问真相简直泯灭人性,梁迁沉默了一会,说:“你这周末是不是还要去沧市看你mama?”段星河点头:“嗯,两周去一次,她现在恢复得不错,说不定年底就能出院。”“我送你吧。”段星河惊讶地看着他,梁迁知道他要拒绝,抢先道:“顺路,我去深圳的一巡交再审材料,就上次绿鑫公司那个,刚好路过沧市。”“也别说谢谢,”仿佛打怪升级一般,段位高了,解读段星河的微表情就越来越容易,梁迁把盘子一推,“赶紧把饭钱结了就行。”段星河既感动又无奈,拿起手机走向收银台,半路上扭过头,对梁迁笑了笑。他相貌出众,眉目如画却不柔弱,留着清爽短发,穿着便宜衣服,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宁静而温和的力量。梁迁不会用玫瑰、猫咪、奶糖之类来形容他,段星河以前是雪山顶上的月亮,现在是悬崖缝里野蛮生长的一棵树,他就是他,和梁迁一样,普通平凡,也独一无二。正文第17章晚上八点,出租车停在天泽园门外,梁迁付了钱,信步走进小区。夜色怡人,墨蓝色的天空宛如一颗硕大的宝石,少许璀璨的碎钻点缀其中。合欢树上歇息着一群安详的鸟,在梁迁经过时,象征性地扇了扇翅膀,又懒洋洋地缩了回去。一场“拷问”等待着梁迁。姚南冬躺在沙发上,敷着面膜,手机屏幕的反光将五官照得惨白,梁迁吓了一跳,噼噼啪啪地按亮大灯,抱怨道:“妈,你装鬼呢。”“哦,差点睡着了。”姚南冬揭下面膜,丢进垃圾桶里,拍拍沙发垫,“坐,梁小迁,我们谈谈。”“不是吧……”梁迁浮夸地叹气,“你也要学我爸?道理我都明白,以后我在律所跟段星河保持距离,这行了吧。”“你心里有数就好。”梁迁点头,打算上楼冲澡,姚南冬却扯住他袖子,说:“急什么,妈还不能耽误你几分钟了?”梁迁只得坐下,作出洗耳恭听的姿势,顺手从茶几上拿了个水蜜桃,吧唧咬了一口。“你大学毕业那年,跟我们说你喜欢男生……真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