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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冬行正在想她,或者说一直在想她。他从未停止思考两人的关系,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想起小至的时候,总会偷偷的叫她小耳朵。这像是一种神经性的反射行为,他不能用思维控制,或者说他的思维没有这种反射行为快。尝试几次逃避无果后,沈冬行默认了这个做法。——人人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个宝贝,或许是小时候的玻璃珠夹心糖,也或许是长大后的初恋甜蜜,这个宝贝它在心底的深处,被你用最温柔的织羽覆盖,旁人轻易触碰不得,只一碰,便荡起心底点点涟漪。小耳朵这个称呼对沈冬行来说就是这样。他躲不过这个称呼,也无法直面这个称呼,更不能让这个称呼继续影响他的心。他承认自己的道德已经被小耳朵撕开了一道口子,但他也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需要自救。——和沈冬至一样,沈冬行也有一颗强大的心,并且同样善于保护这颗心。在挣扎许久后,沈冬行选择将这个称呼封存起来,地点是他心里最深的某个角落。在这个角落里,他可以尽情呼唤他的小耳朵,可以想她的笑,她的唇,她最私密的花瓣,最诱人的春水。在这个角落里,她是、也只是他的小耳朵。但一旦离开这个角落,他就会变成她的哥哥,他的道德和责任感将会驱使他守护小至,不让这些肮脏的东西触碰她一点。轻舒一口气,沈冬行放任自己去那个角落里待了十秒。他的喉头微动,睫毛轻颤,只觉得有一股清泉慢慢在喉间散开。十秒后他睁开双眼,纷乱的思绪已然被全部压下。*次日上午,9点,金杉大厦顶层。今天是大年初四,金杉因为有许多和国外对接的项目,所以并没有人去楼空,依旧有一部分人在上班。落地窗外阳光正好,沈冬行坐在办公室里,他身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真丝衬衫和一条灰色西裤,修长的手指翻动纸张,目光落在唐维钧的资料上。——自从那天和唐维钧隔窗对视后,他立刻就调整了调查的方向。果然,唐维钧比韩城好调查的多,这几天一直有源源不断的资料送过来。资料的第一页是唐维钧的个人信息,上面清楚的写了他的化名和真名,唐其与唐维钧。唐维钧就是唐代山的儿子,沈冬行曾见过十岁的他。看完资料,沈冬行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他双手插袋,目光注视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开始在心里梳理事情的始末。他知道,沈柏元一定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算不是,也参与了绝大部分。——假如有什么人恨透了沈家并且非要得到沈家的话,那一定非沈柏元莫属。可光靠沈柏元一个人是不够的,他需要帮手,而且是能打进他身边信任圈的帮手。当时的沈冬行身边共有两拨人,一拨是关山海给他的,一拨是沈柏谦留给他的。关山海给沈冬行的大多是军人,沈柏元就算想收买也没有那么容易,所以沈冬行更倾向沈柏元是收买了沈柏谦留下的人。这很好排查,因为外公只给他留了三个人。第一个是唐代山,最忠心的外臣,外公将遗嘱和小至都托付给了他,并且握着自己的手说他百分百可信。第二个是沈心蕊,外公的选房表妹,手握外公留下的秘密股份,后来他回到沈家,沈心蕊第一时间就把股份给了他,然后被他送去国外保护,又在国外结婚生子,直到现在都没回来。第三个是王开名,也就是王伯,以前负责照顾外公的起居,后来「小至」被接回后又负责照顾「小至」的生活,但他只是沈家的一个老管家,相当于内臣,从不过问沈家生意资产上的事。在这三个人里,唐代山是最有动机和能力的一个。所以当得知沈冬至才是他的meimei时,唐代山便成了沈冬行的首要怀疑目标。——虽说当初他接回「小至」时被告知唐家父子已经死了,可他并没有见到能清晰辨别身份的尸体,万一是唐代山假死后再在背后cao纵「小至」呢?这非常有可能。不过后来见到小至,小至却告诉他是唐代山将她抚养长大,后来又患肾衰竭去世,而且小至的言辞之间多有对唐代山的怀念。难道说他想错了?唐代山是忠心的?思来想去,沈冬行并没有轻易打消对唐代山的怀疑,因为他不得不考虑最坏最复杂的情况。万一唐代山是假死而且小至被他蒙蔽了呢?小至很聪明,小时候可能会因为年幼被唐代山蒙蔽,但随着年岁渐长,一定不会再轻易受人蒙骗摆布,唐代山见蒙骗不下去,便破釜沉舟用假死来绑住小至的感情。这个做法并不奇怪,甚至还很聪明,因为小至一看就是个重感情的人。假如真是这样,那唐代山就是送一个假的到沈家,手里还握着真的,如此的心机与算计,只怕比他想得还要谨慎深沉。于是唐代山便成了他的开刀人选,他之前一直在派人查唐代山假死的事。现在看来是不必了,唐代山的儿子还活着,而且还是小至的心腹,小至绝不会傻到二十多年还看不清一个人的目的。在心里将唐代山从怀疑名单中划去,沈冬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希望唐代山是内jian。外公和小至都那么信任唐代山,如果真的是他,那一定对小至是个不小的打击。——小耳朵那么怀念唐代山,他不想小耳朵伤心。小耳朵……喉结往下一滚,沈冬行收回思绪看向前方,目光也微微沉下去。旧的开刀人选已经被排除嫌疑,他需要一个新的。已经有之前的分析调查,这次沈冬行没有犹豫多久,很快就确定了新的人选。——沈柏元。虽说沈柏元这两年已经话都说不完整了,可还有什么比调查一个完全在自己控制之下,并且极有可能是始作俑者的人更方便吗?从接手沈家的那一天起,沈冬行就一直囚禁着沈柏元。第249章晴天霹雳·哥哥得知冬至过往上囚禁沈柏元并不是沈冬行的本意,按照他的想法,沈柏元这种人就该除之以绝后患。可当父亲给他的军官用枪口对准沈柏元的额头时,他才突然想起外公说的话。沈柏谦临终前曾经拉着沈冬行的手凑近他耳边说过一句。“冬行……如果可以……留他……留他一条命……”他指的是沈柏元。思考片刻后,当时的沈冬行留了沈柏元一条命。但也仅仅是一条命。——从沈冬至9岁到26岁的17年里,沈柏元都是在一间二十平米的铁皮混水泥房子里度过的。*回到办公桌旁,沈冬行拿出手机打给在英国看守沈柏元的人,让他们安排一次和沈柏元的会面,那边回应的很快,说这就去确认沈柏元的情况。希望沈柏元还能开口说话或者拼音打字吧,沈冬行淡淡的想。今天关于唐维钧的资料已经看完了,办公桌旁还堆着开年的各种项目规划,沈冬行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去看那些文件。——金杉还需要运转,而且这是小至的金杉,他要好好的交给她。突然桌边的座机响了,他拿起来一听,对面传来秘书的声音。“沈董您的咖啡好了,还有送给您的新文件。”沈冬行声音低沉:“嗯,都送进来。”挂断电话,秘书很快推门进来,而且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沈冬行抬头一看,是许林,他的心腹之一,主要负责查唐维钧的身世。沈冬行有些疑惑,今天的资料不是已经送过一次了吗,怎么又有新的,查得这么快?而且看起来似乎很重要,居然要许林亲自来送。——为了提高调查效率,以往的资料都是许林派人送到前台,前台再送到沈冬行手里。“沈董,您的咖啡。”将咖啡杯放下,秘书鞠躬离开,许林也跟着鞠躬,然后从随身携带的黑色保险手提包里拿出一摞文件,看着至少有五厘米那么厚。他双手把文件递给沈冬行。“沈董您请看。”许林的表情有些凝重,沈冬行还以为他查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然而他伸手接过,刚打开第一页,眉眼就染上了一层温柔。这是……小时候的小至。白色的A4纸上,一张黑白色的全家福铺满了大半的区域,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竹林,中间立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唐代山坐在中间的石凳上,两手分别搂着两个小孩,笑得温文尔雅幸福柔和。沈冬行的目光落在左边那个小孩身上,那是他的小至。小至看着大约七八岁的模样,身穿一条格子棉布吊带裙,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但款式很可爱,吊带上别了两个蝴蝶结,裙摆还有两个鸭子口袋。她的头发分成两股,两条可爱的辫子被绕成一个镂空水滴型,发顶也别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一看就是为了拍照精心装扮过。不过辫子编得有些粗糙,头发分股也不好,难道是唐代山给她编的?男人编辫子,总是胡乱编一通。但其实沈冬行会编辫子,沈清漪怀孕的时候经常头痛,他便用牛骨梳帮沈清漪通头发,然后再把母亲的长发编起来披在背后。想到这沈冬行的嘴角泛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他伸手触碰这张全家福,莫名的有种感觉。——如果当初他找到的是真的小至,那他或许连亲子鉴定都不用做,就能认定这是他的meimei。没有别的原因,实在是照片里的沈冬至跟他记忆里的太像了,容貌、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睛,即使这是张黑白照片也掩不住里面的灵动。沈冬行甚至想到了他蹲下身轻轻揉弄沈冬至头发的感觉。一定很软,很暖,有阳光的味道。心里像是被温暖的水流包裹,沈冬行含着笑一页一页往下翻。在这份资料里,他缓缓将沈冬至的生平收入眼中。原来小至是木工厂旁边长大的,小时候特别喜欢爬树,还摔了个屁股开花。原来小至只上了一年小学六年级就去上初中了,而且还老爱逃课,当然,他的小至怎么逃课都是年级第一。沈冬至的生平简单温馨,就像一条缓缓流过的小溪,虽然再没有其他的照片,沈冬行却能从这些简单的文字中感觉到沈冬至的幸福。一种沈冬行一直期待却从未没有过的幸福,全家齐聚的幸福。唐代山爱她,唐维钧迁就她,虽然换了一个家,但她依旧是家里的小公主,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唐家将他的meimei保护的很好。说来在等待资料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害怕小至骗他,怕她根本没有爱她的父亲,没有什么温馨的童年,而是颠沛流离受尽疾苦。眼角微红,沈冬行不得不承认,小至的幸福让他心里的内疚感少了些。但下面的许林就不这么想了。——沈冬行的神色越温柔,他就越心惊。马上沈董就要翻到沈小姐坐牢的那一页了,他甚至已经想到沈董会如何勃然大怒。将心一横,许林打算在沈冬行翻到之前先告诉他。他对着沈冬行90度鞠躬。“沈董。”沈冬行停下手里的动作,语气淡淡的:“怎么了?”许林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深呼吸一口后快速说出了口。“沈董,小姐坐过牢。”沈冬行一愣,随后蹭得起身。“你说什么?!!!”许林吞了吞口水根本不敢说话,沈冬行不信,他拿起那份文件继续看,不到两页就翻到了那份薄薄的监历。很可惜,上面写得很清楚。姓名:沈冬至性别:女年龄:20岁监号:203169服刑监狱:第五女子监狱资料的右上角配了一张沈冬至的入狱照,她身穿蓝白色条纹囚衣,头发扎成马尾,露出一张稚嫩却让沈冬行觉得陌生的小脸。她的脸上没有笑容。窗外阳光明媚,这张照片直晃得沈冬行眼花。第250章泪如雨下·哥哥得知冬至过往中气氛有长达10分钟的沉默,许林一直捏着手低着头,直到耳边传来沈冬行的声音。很冷静,很克制,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怎么查到的?”许林知道,沈冬行这是不信而且怀疑他了,觉得他查到的不是真的。——调查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时间越长越难查,而且唐维钧和沈冬至其实都是小人物,社会关系排查起来格外难,更别说沈冬行还要求不能引起太大的动静。换句话说,许林查得太快了。许林瞬间冒了一头冷汗,他和外面的那些秘书可不一样,从跟着沈冬行开始,他见的就是沈冬行狠厉的一面。他丝毫不怀疑,只要这一页的任何一个字有错,对准他的就是黑色的枪口。于是他连忙低头解释。“沈董,沈小姐和唐维钧是一起入狱的,所以才查得这么快。”沈冬行神色未变,他继续往后翻那份资料,很快看到了唐维钧的入狱记录。果然是同一个罪名,诈骗加伪造身份。等等,为什么小至的刑期是20年,唐维钧的却只有四年?沈冬至想得没错,愤怒使人失去理智,比如现在,沈冬行心里就闪过一个想法。——唐维钧是不是把罪名都推给了小至?其实他只需要认真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以沈冬至的脑子,绝不会替人背黑锅,应该是沈冬至为了唐维钧担了罪名才对。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控制不住这么想。他手指的骨节都紧绷了。当然,他面上还是不显,只捏紧这一页纸冷冷开口。“联系这家监狱,我要探监。”“现在。”许林如释重负,声音都有劲了些:“是!”见许林转身小跑出去,沈冬行又拿出另一个手机打了几个电话。——今天的第五女子监狱不会再有自由活动时间,也不会再有其他人探监了。*新京第五女子监狱始建于1987年,于1990年开始正式收押罪犯,因为依山而建而且年代久远,建筑和设备都腐朽严重,现在主要负责收押法院判处的10年以上30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新京籍罪犯。从市中心到监狱大约300多公里,前面高速的时候还好,车一路平稳前进,但后面的一百多公里却经常遇到路面不平的情况,最后一段更是那种碾碎的石头铺的山路,颠得人背疼。车窗外闪过成片的美丽山影,沈冬行根本无心观赏。他坐在车后座里,全程没有喝一口水,只觉得自己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是敲击闷鼓的声音,沉、郁,咚咚咚,一刻也不停歇。他甚至感觉后脑勺传来隐隐的钝痛。在折磨了将近4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开到新京第五女子监狱,监狱的铁门很快打开,车子转头开进了里面。有山有水,这里的空气很不错,沈冬行却觉得胸口更加憋闷。司机为他拉开车门,老旧的监狱大楼前监狱长已经带人在等着了,一见到他就热情的伸出双手。“是沈先生吧?”沈冬行强压住眩晕感和他握手。“是,带路吧。”监狱长压住的心头不安连连点头:“当然,您这边请。”*沈冬行要探监,自然不会在普通探监室,监狱长紧急让人收拾了一间朝阳的屋子出来,不仅打扫得一尘不染,还摆了绿色的盆栽。深呼吸一口,沈冬行屏退众人,坐在桌前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约莫5分钟后,屋子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蓝白色囚衣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没带手铐,囚服很干净,应该是崭新的,透着一种刚浆洗过的味道,头发也像是刚洗过吹干的,发尾还有一点湿润。或许是因为害怕,她的头埋得很低,而且一直到坐到沈冬行面前都没有抬头。沈冬行不得不开口提醒她:“抬头。”女人是真的害怕,犹豫了两秒才视死如归的抬起头。沈冬行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女人和小至最起码有六分像!这是怎么回事?沈冬行心里翻江倒海。——许林是通过唐维钧摸到沈冬至身上的,而且一查到就赶忙送到沈冬行面前,再加上沈冬行来得急,所以目前他只是肯定这里面的人不是沈冬至,却不知道是韩城把沈冬至换了出来。气氛有片刻的沉默。“她平常最喜欢去哪里?”沈冬行苦涩低沉的声音传来,那个女人也不傻,一下明白了这是知情人。韩城在送她进来之前将沈冬至在这里的各种习惯都告诉了她,让她背下来,所以她很快低声回答。“活动区。”沈冬行喉头微动,活动区?就是他刚才进来看到的那片被铁丝围住的空地?又是片刻沉默。“她平时最喜欢做什么?”女人想了想:“她喜欢在监狱的墙上写字。”说完女人又加了一句:“她的字很好看。”沈冬行眼角微红:“写的都是什么?”女人低头:“看不懂。”或许是沈冬行的语气太过温柔,女人渐渐也没那么害怕了,沈冬行问什么她答什么,有时还多说两句,沈冬行就通过这个女人将沈冬至在监狱的生活了解了大半。——女人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是收钱办事的,这个人看起来就很有权势,只怕比送她进来的人更厉害,她还是识趣点好些。而且……他真的很英俊很高贵。想到这女人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谁知正好撞上沈冬行的眼睛。这一瞬间,沈冬行甚至以为对面的人是真的沈冬至。小耳朵在看着他,她在说话。她说。哥哥,你怎么才来看我?沈冬行的眼眶红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待下去了。*让监狱的人将女人带走,沈冬行又去沈冬至的监房看了看。在墙上他看到了沈冬至写的那些字,全是古代的歌赋政论,怪不得女人看不懂。应该是唐代山教她的吧,沈冬行摸着那些字想。监房很小,一会儿就看完了,走出监房楼,沈冬行抬手让所有人离开,随后一个人去了活动区。活动区确实是他刚才看到的那片空地,被大片的铁丝网围着,不算大,里面杂草丛生碎石遍布,偶尔会有两个乒乓球桌和几个健身器材。说是健身器材,其实就是几根杆而已。这是个小监狱,很缺钱。踩着灰白色的碎石,沈冬行踏上了女人口中沈冬至最喜欢的地方。杂草和飞扬的尘土很快将他的西裤边缘弄脏,他丝毫不在意,一路走到活动区的中心位置。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沈冬行的目光开始慢慢转动。他在观察这片活动区,同时他也在思考,思考为什么小至会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是唯一能看到自由天空的地方吗?自由,这两个字像巨石一张碾过沈冬行的心。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他的小至。她在仅有月光照亮的小小监房里,一遍一遍写着这里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古代政赋。小至为什么要写这个?沈冬行的眼眶再度泛红。是因为这是她父亲教给她的东西?还是因为这可以给她力量?——这些政赋和这里的阶层天差地别。小至一定在渴望自由,渴望能将学到的东西施展出去。即使她知道未来的20年她将一直待在这个小监房里。沈冬行感觉自己的心被撕裂了,痛感从中心处蔓延至全身。再一转头,沈冬行仿佛又看到了沈冬至正站在这片空地里。她的身子小小的,穿着宽大的蓝白色囚服,头发扎成马尾,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足的原因,尾端的头发还有些发黄。她将手揣进囚服的口袋里,顺着铁丝网慢慢的往前走,她的头低着,晚风将她耳边的碎发吹起,在她的小脸上轻轻抚摸。她一定很孤独。陪伴她的或许只有黄昏下的影子。那影子那么小,小的让人心碎。沈冬行的身体不禁晃了一下。然后他好像听到了沈冬至的声音。“哥哥。”沈冬行回头,发现沈冬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后。她依旧穿着那身囚服扎着马尾,干净的小脸上不再是死气沉沉,而是沈冬行熟悉的笑容。“哥哥,你是来接我的吗?”她对他扬起嘴角说,语气轻快声音清甜。沈冬行伸手想触碰她,却发现这只是他的幻觉。沈冬行再也忍不住。他的嘴角开始发抖,手想抓住什么东西支撑身体,却发现无物可抓。然后他退后一步,心里的郁和眼角的红开始缓缓凝聚。——那时的小至才20岁,她还那么弱小,那么年幼。啪嗒一声,一滴泪从沈冬行的眼角滑落,透亮的水线瞬间浸透了他的脸庞。有第一颗就有第二颗,沈冬行的侧脸很快被打湿了。他的哭泣是无声的,没有颤抖,也没有声音,就只是站在那里流泪,如果不走近根本看不出来。——和曾经沈冬至的哭泣一模一样。小至……小至……沈冬行抓着自己的心一遍一遍的喊。第251章杀心四起·哥哥得知冬至过往下沈冬行在这片空地上待了很久,久到周围的天已经全黑了,天上也升起一轮明月。——山里的夜比外面黑得更早。月光下的活动区更显荒芜,沈冬行抬头一看,整个监狱只有监狱大楼有些许房间漏出淡淡的灯光,其他楼,尤其是监房楼,寂静的犹如一片死楼。看着那几束微弱的灯光,沈冬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监狱为什么会作为关押犯人的场所?明明这里有吃有住,每天只需要工作,甚至有些人觉得在监狱根本不是种惩罚。其实不是这样的。监狱作为关押犯人的场所,是因为它会腐蚀人的心。它用年复一年重复不变的生活不停的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摆设或一个物品。它就像一瓶慢性毒药,让你慢慢失去作为人的本性。或许有一天,当你终于熬过漫长的刑罚走出监狱时,你才发现街上的东西都是你没见过的,新款的手机,新式的大楼,而你连一个电话都不能顺利的打出去。——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但小至的心没有被腐蚀。即使在未来的二十年里小至都将被困在这里,她也依旧坚持着,坚持用最坚定的信念,以及最顽强的毅力支撑自己弱小的身躯和心中的世界。他的小至拥有一颗极为强大的心灵。在看到那些政赋的那一刻沈冬行就知道。这份强大让沈冬行敬畏,更让沈冬行心疼。沈冬行忍不住想,假如四年前没有人将小至救出去,那小至是不是就要在这里整整困上20年?20年后,人到中年的小至该出狱了,唐维钧或许会在监狱门口等着她,也或许早已和别人结婚生子,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至于小至?小至肯定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她会努力和人交流,会学习用最新款的手机、最新款的电脑,她会继续做她想做的事,她不会向任何人认输。即使她的案底会让她只能从一个服务生做起。她甚至会在做服务生的同时往围裙里塞一个小本子,一边忙碌一边记英语单词。40岁的小至去做服务生……光是想到这个场景,沈冬行就觉得后背发凉,悲伤和恐惧更是像藤蔓一样爬满他的心。——悲伤的尽头就是恐惧,就如同当时沈冬至看到唐维钧被推进手术室一样。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沈冬行在心里不停问自己。小至在受苦的时候,他在给予另一个人最好的物质和亲情。假如没有人将小至救出来,小至出狱以后他仍然会忙碌着为另一个人经营金杉。他每天坐在整洁宽阔的顶层办公室里,小至却时刻与油烟为伍,最后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度过一生。半辈子过去了,他自以为将小至照顾的很好,实际上他的小至却将永远蒙尘。她甚至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他们兄妹将永远没有再见的一天。*夜风吹过,沈冬行的眼泪已经干涸,内心的恐惧也从脊骨缓缓散开。一种新的东西开始在他的血液里沸腾。恨。恨别人,更恨自己。——他把别人当成了小至,恨不得将全世界捧给她,那个人占了小至的位置,剥夺了小至的幸福。明明父亲给过他选择的不是吗?父亲曾握着他的肩膀说过:“冬行,你就要回去了,父亲身陷泥潭,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但父亲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父亲让齐叔叔跟你回去,届时只要是反对你的人,你全部杀掉,不论忠jian,也不论对错,你杀多少人都有父亲给你担着;二,父亲会让盛通的人跟你回去,你用自己的力量把沈家拿回自己手里。”年仅17岁的沈冬行选择了第二种。他不怕杀人,但无论忠jian对错都杀并不符合他的认知,而且那是沈家,是母亲和外公的沈家,他是回去拿回沈家的,不是把沈家变成一片血海。但现在的沈冬行后悔了。他当初就应该杀了所有人!这样他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小至,从此沈家只有他和小至,小至会在他怀里快乐的长大,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此时此刻,沈冬行的心仿佛有千军万马踏过,又仿佛有烧不尽的大片野草在熊熊燃烧。飞扬的尘土随着马蹄大片扬起,冲天的火光将沈冬行的脸映照的通红,绵延不绝的恨意更是在沈冬行的血液里迅速烧起来。烧得他胸口发烫。不知为何,沈冬行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现在杀了所有人还来得及吗?那些他怀疑的、伤害过小至的,全部杀掉,只留下他和小至,他会保护小至,直到她身边再没有一丝危险。甚至如果最后小至也恨他,他连自己也可以杀。他只想要她再不受一丝伤害,想她以后的日子永远快乐。*寂静的空地里,沈冬行花了一个小时才将这些翻腾的杀意压下去,他握紧手急促的喘气,深呼吸好几次,剧烈起伏的胸口才逐渐平稳下来。片刻后他转身往活动区的入口走去,许林已经在那等他很久了。“沈董。”见他过来,许林立刻90度鞠躬,沈冬行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不安。就像许林能感觉他身上的冷意一样。“回去尽快安排,把那个女人接出来,案底要干净。”——那个女人只是顶了沈冬至的刑期,但沈冬至真实的身份还是在监犯,只有把她的案底清洗干净了沈冬行才会放心。许林立刻点头:“是!”“对了沈董,监狱长还在等您,您要过去吗?”想了想,沈冬行点了点头,安排假释还需要一段时间,需要监狱长那边的配合。两人顺着走廊走到监狱长办公室的门口,监狱长果然已经在等他,身边还站着几个穿着狱警服的人,应该是这里的小头目。“沈先生,您看完啦,来,里面请,茶已经给您泡好了。”沈冬行微微点头,然而他前脚刚迈进门,就察觉了一丝不对。——有个狱警一直低着头,而且目光一直在闪躲。他看起来很慌张。沈冬行可以察觉监狱长的不安,毕竟他换了一个罪犯出去,万一被发现也要坐牢。沈冬行也可以察觉其他狱警的不安,那是见到大人物的紧张。可是这个狱警是为什么?眸中冷光一闪,沈冬行退后一步看着那个狱警。那个狱警一下更慌张了,甚至害怕得腿都在隐隐发抖。沈冬行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很不好的猜测。接着他开口,语气冷得像冰。“他叫什么?”【作者有话说】本周五更已完成,上周加更至珍珠29900,这周继续,本章是珍珠30200的加更~第252章狱警监狱长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沈冬行在问他。“回沈先生的话,他叫冯强,是我们这里的狱警队长。”冯强,沈冬行又看了他一眼。这次冯强直接吓得嘴角都在抖。接着沈冬行走进监狱长的办公室,监狱长也很识时务的招呼那个狱警进去。“快进去啊,沈先生要跟你说话呢。”冯强吞了吞口水,抖着腿进去了。——冯强也算是监狱长的得力手下,今天是看着监狱长先后接了省司法厅以及监狱管理局的电话,说是上头有人来探监,一定要做好工作,千万不能出错。人的联想力是很丰富的,尤其是冯强这种小人物,那个女人叫沈冬至,这个大人物又姓沈,要真是沾亲带故的话他就完了。办公室的隔音很好,外面的人听不到沈冬行说了什么,只看到冯强进去就跪了下来。其实沈冬行一句话也没说,是冯强自己撑不住跪的。因为沈冬行的目光实在太平静,平静的让人心慌。“沈先生!我错了!错了!”沈冬行放在桌上的一只手瞬间捏紧,看来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虽说现在监狱男女分的很清楚,可男狱警猥亵女犯人的事向来屡禁不止。尤其是小耳朵的容貌……沈冬行光是想到这个男人的手会碰到小耳朵一根手指头,他就抑制不住杀人的冲动。见他不说话,冯强更加慌张,干脆直接爬过来抱住沈冬行的腿。沈冬行直接一脚把他踢开。他只好不停的伏地磕头:“沈先生!我没碰到她!真的没碰到她!”冯强就这么不打自招,将所有事情一股脑全说了,什么牛奶,什么洗发露,还有沈冬至用针扎他大腿的事。最后他磕得额头起了一片青紫,根本不敢抬头看沈冬行。在听到他给沈冬至的“报酬”是每天一瓶牛奶时,沈冬行太阳xue的青筋都鼓了出来。一瓶牛奶……一瓶牛奶……这个男人居然只用一瓶牛奶就想把小耳朵压在身下……压在身下,这四个字一出,沈冬行几乎想直接掏枪毙了他。然后他就听到了沈冬至扎这个狱警大腿的事。而且扎的是大腿内侧。——那里有大动脉,是血液流动最快的地方。原来小耳朵想杀了他。很好。沈冬行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冯强几乎磕得头破血流,眼看他就快要吓得尿裤子,监狱长赶紧开门让人把他拖出去,又在沈冬行面前深深鞠躬。看过冯强的反应,他更怕沈冬行了。“沈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还是您想在这过夜?”沈冬行自然不会在这过夜。他开口,语气冷静的不正常。“假释之前给她安排新的住处,不穿囚服,三餐另送,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她。”沈冬行知道,那个女人只是小耳朵的替身,但她长得和小耳朵太像了,他不能让这种人流落在外面,万一被别人找到会对小耳朵产生不利。“沈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沈小姐照顾好的,一定!”沈冬行连头都不想点,起身朝门外走去,许林立刻跟了上来。*黑色的轿车已经监狱门口,沈冬行不让人送他,监狱长也不敢送。“查查他还碰过谁,还有谁碰过那个女人。”像冯强这种人,绝不会只对一个女人毛手毛脚,而想碰沈冬至的恐怕也不止他一个,但沈冬行不想说是有人碰了沈冬至,所以只说是那个顶替的女人。“是。”“沈董,那这个人您想怎么办?”身后的许林斟酌许久,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他能看出来冯强一定是犯了沈冬行的忌讳。然而他没想到沈冬行的回答这么果断,这么轻描淡写。“杀了。”——沈冬行原来还怕自己太狠,会让小耳朵觉得害怕,既然小耳朵也想杀他,那就没有问题了。许林心里一惊,他是有带枪的,可是这是在中国的司法部门里,要是在英国,他早就一枪过去。他想开口劝沈冬行,比如随便找个罪名那个狱警也弄进监狱,再杀就容易多了。可他抬头一看,却发现沈冬行的眼里根本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于是他连忙低头称是。“是,沈董放心,我这就安排人,一定做的干净。”三天后,第五女子监狱的狱警队长冯强被人枪杀在床上,头、胸、腹分别中三弹,皆是致命伤。最后的通报结果为罪犯暴乱误伤致死。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沈冬行正坐在车后座,窗外是飞速闪过的黑色夜景。不过沈冬行眼里还不算快。——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的小至。*与此同时,天润疗养院。微凉的夜风吹过,沈冬至正趴在露台的栏杆上看着远方,神色颇为焦急。——又过去了两天,谭宗铭还是一直没有给她回信,她甚至都怀疑谭宗铭是不是忘了这件事。而且刚才韩城还收到了第五监狱监狱长的电话,说是有大人物来探视沈冬至,言语之间颇为慌乱,大有要是出事也要拉韩城垫背的意思。大人物,除了沈冬行沈冬至想不出别人。她很急,因为如果不是在他最愤怒的时候做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见她神色紧绷,身边的韩城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急,再等两天。”沈冬至点头,然后努力对他勾了勾唇。“嗯,好。”两人相视一笑,都没有发现对面山的别墅里有两个人正在做她和韩城对别人做过的事。第253章胆色对面的人是谭宗铭和林红。两人从下午就一直拿着望远镜在观察沈冬至。“韩城,那个女人真的很像我吗?”沈冬至咬唇开口,韩城很快回答她:“她的骨相不够好,整了也只有六分像。”在送那个女人进去前,韩城先带她去日本整了一次容,以沈冬至为蓝本整的。沈冬至继续咬唇,六分像,那哥哥看到应该足够震动了吧。眼看着她越来越着急,谭宗铭的笑容也越来越深。——小猫着急的模样好可爱,真是百看不厌。他低头问身边的林红:“还没有消息?”林红摇头:“那个机构嘴挺严的,撬不开。”——自从沈冬至说了那句调查「沈冬至」是和金杉合作以后,谭宗铭就开始同时调查她和「沈冬至」,而且林红在第一时间就给了他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沈冬至在东方明珠金融会期间似乎找鉴定机构做过一份鉴定,林红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却记住了那个鉴定机构的图标,两人把国内正规注册过的鉴定机构挨个排查,很轻松的找到了那个机构。只是那个机构的嘴很严,一直问不出有用的东西来。不过也是,一般鉴定机构的嘴都不是那么容易撬开的,不然谁还敢放心找你做鉴定?再说小猫应该也给了这个机构不少钱。谭宗铭很好奇,小猫去找鉴定机构鉴定什么呢?笔迹?血液?无论如何,鉴定这两个字总是能和身份扯上关系。再联系上那天小猫的反常表现,谭宗铭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将调查分为三路,一路查「沈冬至」,一路查林萱,最后一路查唐其。很可惜,除了「沈冬至」,林萱和唐其他都没查到,因为沈冬行上次抹去了林萱的痕迹,这次又抹去了唐维钧的痕迹,就是为了保护沈冬至。这也让谭宗铭越发好奇,看来小猫还是只贵重的小猫?目光落在沈冬至的脸上,谭宗铭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小猫明显是在等一个时机,现在时机应该到了,所以她才会这么急。他既然收了小猫的钱,就不能真坏了小猫的事。“发给她吧。”谭宗铭低头开口,林红当即摸出手机,很快沈冬至就收到了一条信息。澄湖度假中心,澄湖大酒店,689B房间。看到消息,沈冬至瞬间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着韩城,嘴角带着浅笑:“走吧,我们过去吃饭。”刚才其实她就该过去吃了,但她担心着这件事,一直没胃口。*经过快一周的相处,几个男人的关系看起来和谐了不少,吃到一半,沈冬至抬头对在场的男人展开笑颜,眼睛里全是点点水光。“嗯……这两天天气这么好,要不我们去澄湖骑马吧?”——澄湖度假中心有闻名新京的马场。周希尧当即笑着点头:“好啊,去了我教你玩几招。”沈冬至:“那吃了饭就去?正好还能赶上一场夜场高尔夫。”盛怀宣和赵霆桀也想出去散散心,都没有意见:“好。”唯有韩城,眉间有隐隐的担忧之色。吃完晚饭,一行人很快收拾了行装准备前往澄湖,唐维钧有伤去不了,只能继续在天润疗养。二楼的卧室里,沈冬至把衣服叠好放进旅行箱,身边站着已经换好衣服的韩城。“韩城,要不你去跟我哥说吧。”沈冬至的声音有些略显消沉,韩城也知道她不好受,便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唐维钧的病房很安静,韩城进去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实话实话。“维钧,冬至想去澄湖骑马,我们陪她出去玩会儿。”唐维钧半靠在床头,神色未变:“嗯。”轻吐一口气,韩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十分钟后,四辆黑色轿车从别墅旁的车道往下开,韩城和沈冬至在最后一辆的车后座里,他转头一看,发现沈冬至正扒着车后窗看向身后的天润别墅。——唐维钧在那里。他站在三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她离开。隔得太远,韩城看不清唐维钧的目光,但绝不会是开心。哥,等等我,很快我就会让你站在我身边。沈冬至看着越变越小的人影在心里对他说。眼看着车队的尾巴快要消失,谭宗铭对林红轻笑“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澄湖距离天润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全程沈冬至都没有说话,只不停用手臂对着车门比划,仿佛在对什么角度似的。韩城一脸担忧。时间很快过去,眼看着已经快到澄湖,沈冬至还没有动静,韩城正想开口问她,她却突然扒着车座对司机开口。“小严,你想赚五百万吗?”小严是沈冬至的司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听这话握方向盘的手都想抖。他略微回头一笑:“董事长,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沈冬至也笑:“我没开玩笑,想赚吗?”见沈冬至神色,小严吞了吞口水,呼吸几次后试探着开口:“那董事长您说?”沈冬至勾唇:“看到前面那排树了吗,这周围车多,等会儿快到澄湖门口的时候你直接撞上去,最好装作刹车失灵,保证我们不受很严重的伤就行。”这话一出,小严愣了,韩城更是心头一震,眼里的火都快喷出来。——他想到沈冬至要伤害自己!却没想她这么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