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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才叫一个辛苦。来,陶司马,咱们先喝两个。”阿殷当即举杯,“干了?”“干了!”常荀一饮而尽。这头两位司马悠闲自在,高台之侧的定王就没那么安闲了。今日他是随着永初帝从宫里直接过来,因为恰好与皇后及众妃同行,中间便抽空跟谨妃问安。谨妃当时因身子尚未痊愈,脚步有些虚浮,扶着儿子的手臂走得微慢,比旁人落下几步后,靠过来低声道:“皇上欲给你赐婚,高相的千金,先想想。”这提醒的声音短促低沉,除了定王,别无旁人知晓,定王当时便明白了谨妃言下之意。自十七岁开始,五六年间他曾数度被议及亲事,然而每次谨妃提及,用词都是“皇后欲赐婚”,而今日,却说是皇上要赐婚。这两者可是截然不同。皇后的张罗他可以不当回事,然而皇上若是开口,那便是考虑了朝堂局势。姜家才被斩除,皇上要清了景兴余党,要让朝纲稳固,臣子愿意为他办事,近来便有不少需要倚仗宰相之处。他将高相之女赐婚给她,莫不是也打了这般主意?可为何会是在这众目睽睽的宴席上?皇上就不怕他会像从前那样决然推辞?还是说,皇上料定他愿意体贴父皇心意,借着群臣在场,要挟他点头答应?定王端坐在案后,目光扫过斜对面的女眷,果然见到了那位高夫人,以及高妘。目光随意扫上高台,在谨妃身上停留片刻,瞧母妃没什么不适,定王便看向皇后。那边厢皇后竟然也在看他,两处目光相接,皇后竟然迅速避开了!她身为嫡母,持着金册金印的正宫娘娘,居然避开他这个庶子的目光?这事必定是她在背后挑唆父皇!定王已是笃定。只是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将高相推给定王府,对于东宫而言,绝非好事。心中思量不定,定王也无心去看台下歌舞,只闷头酌酒慢喝。抬目看向那场中舞姬,还是惯常的脂粉堆砌,无甚新奇之处。倒是……目光越过群臣,扫向末尾,便在其中瞧见了熟悉的两张面孔。那头阿殷和常荀似都无心观舞,虽是正襟危坐之态,然而不时侧头说话,显然是两人正在说什么趣事。云影漂浮而过,那绿荫忽明忽暗,她的面容在晴日里分外清晰。“玄素?”旁边太子碰碰他的胳膊,“听说礼部已经往陶家去提亲,你倒真吃起窝边草来了?”“那是我养出来的,难道吃不得?”定王迅速回神,挑眉回道。太子呵呵笑了笑,“吃得,吃得。”上首永初帝亦瞧见他兄弟私语,趁着歌舞暂歇的空隙,问道:“在说什么?这么高兴。”“回父皇,儿臣方才跟玄素说,礼部如今往陶家去提亲,那陶姑娘是他府上的右司马,算起来是吃窝边草。”太子笑吟吟的睇定王一眼,“玄素说那本事他养的草,有何吃不得。儿臣觉得玄素平常不苟言笑,如今开始议亲,说话倒有趣起来。”“俗话说以柔克刚,玄素惯常冷清,如今这样才对。”皇后接过话茬,笑望谨妃,“这样才是正理,也免得谨妃meimei担忧。”对面的金城公主闻言微诧,“定王兄居然要议亲了?这可是稀奇事情,是哪家的姑娘?”“是羽林郎将陶靖的女儿,他府上如今的右司马。”皇后道。金城公主便笑道:“那可该恭喜定王兄了!”“不过这回娶的是侧妃,玄素府上终究缺个正妃,皇上——”皇后本就生得雍容,经那袭明黄衣袍衬托,更显尊贵端方,“臣妾倒是看重了个姑娘,出身品貌都配得上玄素,不如好事成双,皇上亲自下旨再赐一门婚事?玄素孤单了这些年,也该娶妻成家,早些给皇室添个皇孙了。”“是该娶个正妃添皇孙。”永初帝颔首,“是哪家姑娘?”“便是高相府上的千金,容貌出众,品行端正,性情也好,当得起正妃的位子。”永初帝闻言,面上便见笑意,“高晟出自淮南世家,这些年办事勤恳,尽忠职守,他一双儿子也履立功劳,确实该当封赏。玄素——”他将目光投向定王,续道:“你府上确实得添个正妃,这些年阖宫家宴,每回都是你独自前来,皇后和谨妃见了,总要为你的亲事挂心。高相的千金出身贵重,品貌也好,朕便今日赐婚,再与高晟结个亲家。”皇上的亲家那可是旁人难以企及的福气,高晟闻言,当即行至那矮案跟前,“微臣惶恐。”他语虽惶恐,却并没什么惶恐之态,甚至仿佛早已有此预料。定王的目光迅速扫过高晟,起身踱出,端端正正的站在元靖帝跟前,拱手道:“回父皇,儿臣……”“玄素,这是双喜临门的好事。”永初帝一看他又要出口拒绝,立马截住了,“朕知道你的性情,这些年是闲散惯了,不愿受拘束。可你瞧瞧左右,太子和玄英都有儿有女,就连玄夷都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你还要拖着大事,叫人cao心?皇后眼光向来极好,高相为国劳碌,他的千金也是品貌出众,堪为皇家儿媳。朕也有意娶他做儿媳,早日给朕添个乖巧的皇孙。”他的语声缓缓落下,虽则说的是喜事,却如千钧重担压在定王肩上。定王当然知道永初帝言下之意。对高相的器重拉拢自不必说,他通篇未提阿殷这个侧妃,无非是告诉他,皇家长幼嫡庶有序,定王府上的嫡长子只能由正妃来生,他也只认这个皇孙。可凭什么?定王的目光自那繁复华美的软毯慢慢往上挪,扫过那袭明黄龙袍上张牙舞爪的金龙,最终与永初帝四目相对。“儿臣素性愚鲁,怕有负高姑娘之品貌。”他清晰的看见永初帝面上笑意凝固,那双眼睛中堆起nongnong的不悦。当着众臣不给皇帝情面,定王甚至能预料到永初帝拍案大怒的情形,却并未有半点犹豫,在永初帝开口打断他之前,便屈膝跪地,“儿臣辞谢皇恩!”第60章1.24永初帝目中陡然现出怒色,自御座上缓缓站起,沉声道:“你说什么?”那一瞬,帝王的威仪裹挟怒气喷薄而出,那双曾在朝堂震慑群臣的眼睛盯向定王,如有千钧之重,压得人几乎不敢呼吸。永初帝向来重视颜面,当年让景兴帝“禅位”,这些年善待代王和寿安公主便是见证。而今他当众赐婚被拒,当着群臣和高相的面,自是盛怒无比。定王对上他的眼睛,将其中的怒色看得清晰分明。他微敛衣袖,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