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骗鬼
槊原市的九月初,已经没什么暑热。一所平平无奇的二本院校,各年级的同学开始陆续返校。 星晚今年21岁,是怀济大学经济学院大三的学生。家就在本市,因为住在槊阳山上,通勤不方便,大一大二住宿舍,这个学期开始走读。 教室里,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聊天,有的炫耀名牌包包和首饰,有的分享暑期去国外旅行的照片,有的谈论到大公司实习的经历。 只有星晚一个人坐在角落,吃着零食,看着手机里的网络小说。 在一众家庭优渥的同学中间,她显得过于平庸。相貌平平、脑子也不太聪明、衣着朴素,就连父母,她都没有。她是个孤儿,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自小收养她,对她很好,虽然清贫,但也没缺吃少穿,还供她上大学。 星晚从不羡慕其他女同学漂亮的衣服,也不大会化妆,更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奢侈品。 好在,她对此并不感兴趣,面对别人的嘲笑,基本置若罔闻。整天憨憨的,我行我素。 苏雨是星晚的好朋友,大二时谈了隔壁班的小黑当男朋友。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苏雨带着小黑找到星晚。 星晚一见小黑吓了一跳,“你通宵打游戏了?几天没睡?怎么那么大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女鬼吸了精气。 苏雨二人坐下,小黑说出这个假期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小黑家在乡下有个农场,养了些牛羊。暑假没事干,他爸让他去看农场。 那个地方有点偏,也不好雇人,小黑就去了。农场的活并不多,唯一的好处就是安静。小黑挺喜欢这种没人打扰的独处,住得悠然自得。 开始几天没发生什么事,过了四五天,小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推他。 要知道,农场里除了小动物,一个人都没有。小黑睁开眼,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揉揉眼,仔细再看,又不见了。 小黑以为自己睡得迷糊,翻身继续睡。 此后,他经历了鬼片里所有经典桥段:噩梦一做一整套、夜半哭声、洗脸抬头看到镜子映出女人的长发、门外的脚步声、雨夜地上出现的泥脚印……总之,怎么吓人怎么来。 小黑不能再用“看错了”之类的唯物逻辑解释。 苏雨听星晚说过她家里的事,也知道她不怕这些怪力乱神,所以带小黑找星晚求助。 星晚二话不说,准备周末跟小黑二人去农场看看。 周六一早,星晚、苏雨、小黑三个人,从学校坐公交到汽车客运站,然后乘坐长途汽车到了沫漉县,再包小车到了小黑家的农场。到达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星晚带了一些零食,一路不停地吃。 苏雨看了看她,说:“你真当是来野游的啊?” 星晚一脸无辜,“可不咋地。” 小黑一进入他之前住的房间,就有些沉默,可能前段的阴影面积太大了。 苏雨问:“现在咱们要做什么?” 星晚:“等天黑。” 苏雨:…… 小黑:……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天色暗了下来,四野无声,只有虫鸣蟋帅、小动物悉悉索索的轻微动静。如果不是小黑暑假经历过的事,这个荒野农场也不失是个体验极致安静的好地方。 星晚从包里拿出一个张白纸和一支笔,“过来,玩笔仙。” 苏雨心里直打鼓,“大姐,你没毛病吧!在闹鬼的地方玩笔仙,你到底行不行?” 星晚老神在在地说:“甭管是什么,得跟它建立连接,先沟通一下。” 苏雨在这种氛围下,忍不住汗毛直立,“万一是厉鬼呢?” 小黑立刻说:“别说那个字!!” 星晚:“不是厉害的,不然还能跟小黑玩那么久?” 她这么一说,苏雨、小黑心下稍定。 苏雨:“真的没事?”这样说着,还是握住了笔。 星晚问出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话音刚落,三个人的手被一个股大力驱使,在白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三个字:王月华。 小黑他们以前也玩过笔仙,还是第一次见签字笔自己写字的。 苏雨小黑互看一眼,脸色白了几分。 星晚又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三个人握着笔又动了起来,恶狠狠在之上写下35,快要把复印纸扎破。 星晚自语:“还是个老鬼……” 话没说完,三只手被一道大力带着左划右划,显示那只名叫王月华的女鬼很生气。 苏雨猛瞪星晚,一个劲说:“王阿姨,您息怒,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小孩子童言无忌!” 随后,力道慢慢变小。 星晚继续问:“你出来要做什么?” 三只手胡乱点了几个点,又没什么章法的划了几条道。三个人仔细辨认,发现是三个字:无辽、玩,“聊”还写错了。 星晚立刻说:“既然你想玩,那咱们一起玩游戏吧?” 三只手一下一下戳白纸,表示女鬼极力赞成,像在猛点头。 苏雨咧嘴说:“和鬼玩游戏,呜呜呜,我不要!” 小黑用另一只手安抚女朋友,“有星晚在,没事的!它也不会害咱们,你看我在这边好几天,也没什么事。” 苏雨哪见过这种场面!她真怀疑星晚是傻大胆,感知不到害怕,“万一它是想利用你找更多的人来呢?” 星晚说:“咱们玩四角游戏!” 苏雨眼睛睁大,瞳孔骤缩,“要不要这么刺激?” 小黑:“四角游戏要四个人,咱们只有三个。” 星晚:“不是还有王月华吗?” 苏雨:“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被鬼拍!” 星晚:“你站我们中间。” 小黑:“我也不要被鬼拍!” 星晚:“那我不管了,天亮咱们就走!” 小黑:“别别……” 于是,小黑站在第一个角,苏雨第二个,星晚第三个。关上灯,房里一片漆黑,惨白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像是舞台的聚光灯。 星晚先走向苏雨,拍一下她的肩膀,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苏雨继续走向小黑,喊一声名字。小黑走向无人的角,咳嗽一声,又走向第二个无人的角,再咳嗽一声,拍上星晚的肩膀,喊自己的名字。 这样走了一会,小黑的咳嗽声变成了一声,这表示,两个无人的墙角,已经站了一个人。 星晚发现后,也不声张,直接打开电灯,看到一个红色塑料袋无风自舞,像个人形。 任是小黑再胆大,心脏也抖了抖。苏雨吓得差点晕过去,眼睛瞪成铜铃大。 星晚走到红色塑料袋前,踢了一脚,“王月华?” 一个女声带着哭腔,“我死得好惨啊!35年了,都没投胎!我好寂寞啊!嘤嘤嘤!” 星晚抬手抽塑料袋,“好好说话!” 塑料袋王月华立刻不哭了,“你敢打我?!” 星晚蹲下身,与它平视,“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月华说:“我死了35年,没人供奉,我想要贡品。” 星晚问:“怎么供奉你?” 王月华:“年节、忌日、生辰到我坟前烧纸钱,摆供果,我还要香烛和冥币!!” 星晚:“你的坟在哪?” 王月华:“就在屋后树林里。” 星晚:“带我过去。” 苏雨拉住星晚,“大晚上的,外面太黑了,还是别去了。” 星晚看看好友,“你害怕的话,跟小黑在屋里等我。” 小黑哪好意思让星晚一个女孩出去冒险,坚持要陪星晚。苏雨也不敢自己待在屋里,抖着腿拉住小黑,和他们一起出去了。 星晚拿手机照明,跟着飘舞的红塑料袋走进房后树林。手机的强光根本照不透林子里无尽的黑暗。小黑只离星晚两三步,都看不清前面的光亮。 走了十多分钟,他们一脚深一脚浅走到一个土包前,塑料袋不动了。 星晚背着手,“就是这个?” 王月华:“对!” 星晚抽出藏在身后的铁锨,一下拍在红塑料袋上。 王月华“哎呦”一声,“你敢打我!!!!” 星晚又用力拍了好几下,“我们找到你的坟了,你敢再闹,明天就刨了你的坟,把你的尸骨晾在太阳底下暴晒!” 王月华:“呜呜呜,不带这样的!” 星晚:“再鬼叫,现在就刨坟!” 王月华露出惊惧的声音,“不要,不要!” 星晚:“还敢闹吗?” 王月华:“不闹了……要是别的鬼闹,可不关我的事!” 星晚:“你不来报告,就当是你闹的,仍然刨你的坟,晒你的尸!” 王月华:“不要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转天天一亮,星晚三人回程。 苏雨:“星晚,你真厉害!还能骗鬼打鬼!” 星晚继续吃零食,对她的夸奖未置可否。 苏雨又说:“你家不是天师门的吗?驱鬼怎么还靠玩游戏?不应该是画符念咒的吗?” 星晚耸耸肩,“我没学会。”她因为从小耳濡目染,胆子比普通人大些。遇到个游魂小鬼,便用普通人的方法解决。遇到厉害的,就只能找她爷爷。 正在这时,星晚的手机响了,正是爷爷的号码。 爷爷在电话里说:“晚晚,快点回来!祖师爷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