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十三夜（1）
哭哭啼啼的确不是她的作风，这样显得她好像输了一样。 所以，打从那天起，她就没和捂捂主动提出任何的要求，也没有主动让捂捂来接她下班，她就每天照例自己骑单车，自己逛超市，自由的吹风。 想起以前和捂捂一起出门，还有些唏嘘。 其实，她仔细想过，那天的事情，不怪捂捂，是她自己莫名其妙的，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她自己也想过，原来自己已经很爱捂捂了。 是了，她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给自己准备了无数的说辞和借口，但是都没办法说服自己，每一个结论都解释不通，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她很爱捂捂了。 捂捂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甚至她后知后觉的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原来，捂捂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进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变得不再可有可无，变得那么习以为常。 她这几天和捂捂的特意疏远，一方面是因为死要面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可以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看人容易，但是要看清楚自己可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她以前的很多预设，在这个场景里，这个和捂捂在一起的场景里，根本没有先例可循，她没有办法做假设，也没法预先就知道结果如何。她能知道的就是，她现在很想让捂捂留在她身边，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她想绑定一个的身份，这样能一直和捂捂在一起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生活，这种又自由又有归属的感觉，永远在路上的憧憬，深深的吸引了她。 她对捂捂，是戒不掉的毒。 可是，她就是下不了那个决心，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在纠结些什么。 今天的超市，好像有点吵，马上要做节日的促销，售货员都在忙着上货。 她粗略撇了一下，有一些东西，好像明天买会更划算一些。 那……今天吃什么呢？ 捂捂呢？ 正在想着，捂捂就打电话来了。 “主人。”捂捂特意压低了声音，应该是在外面，不太方便说话“您今晚想吃什么呢？捂捂新学了用烤箱做小丸子，还能蒸布丁给您做甜点。您想吃吗？还是说，您想吃点别的东西呢？” 真是说曹cao曹cao到。 “我在超市，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她正逛到冰箱旁边，于是随手拿起一包马斯卡彭芝士，接着又联想起自己第一次做芝士蛋糕的情景。 也是打从那一次之后，她决定再不自己做蛋糕了。 有些东西，笨就是笨，不行就是不行，人要勇敢的承认自己有局限性。 “没有了，主人，捂捂昨天也去超市买了很多东西。”这几天，主人都不太爱说话，也没什么食欲，甚至有些特意疏远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觉得自己还是要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哪怕是做错了，也是诚意；哪怕主人会骂他，主人也算是和他有交流。 总好过，让他自己一个人瞎想。 他害怕。 “我想吃芝士蛋糕，上面盖一层草莓的那种。”她其实不想吃，就是因为想起来曾经的糗事，所以突然想看见做的很好看的芝士蛋糕，来补上以前做毁了的缺口。 “啊？”他开始思考做蛋糕的步骤，大致在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以后，他问道：“主人，周末可以吗？今天捂捂下班会比较晚，可能有些来不及。”烤箱做小rou丸子的话，就不见得有时间烤戚风蛋糕，“或者，主人您看一下超市有没有卖那种很大的戚风蛋糕胚的？又或者主人您可以接受用手指饼干代替，做成慕斯芝士蛋糕吗？” 嗯，她在心里又一次的赞叹了捂捂的全能，这样的狗子，简直是天生伺候人的嘛！ “我看一下吧……你需要我买点芝士回家吗？”她就是想买芝士了，看着手里这一大包芝士，联想到今天晚上的芝士蛋糕，心里开心。 “嗯……”他似乎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雀跃，心里发笑，一下子，绷紧的状态瞬间放松下来，疲劳感也瞬间消除了。“您要是喜欢，就买一些吧……什么都可以的。”其实他之前在网上购物补货了很多各种各样的做蛋糕材料，根本不用买这些东西。 “嗯，好，那我看看，要是没有蛋糕胚，就买手指饼干了。” 挂掉电话。 他本来一直单手支撑在桌子上，突然感觉有点累，他松了松自己的衣服，然后趴在文件上休息。 最近的他，好累好辛苦。 想放弃工作，不想上班，不想出门，不想离开主人，就围着主人转，哄她开心，给她做吃的，陪她出门散步，渴了买水，冷了添衣。 他只想围着主人打转，时时刻刻都能见到她开心的笑脸，每天醒来，看见主人的脸，他才觉得人生是如此美好。 他……真的好疲倦，他想问她，我到底是什么？我是你的捂捂，是你的狗狗，是你的M，是你的同居人，照顾你的一切，不要名义，不要理由，唯一的原因就是：你是我的主人。 可是现代社会没有“奴隶”这个身份，没有人承认“奴隶可以在主人的身边生活”，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想法和决心，甚至，没有一个先例告诉他，他作为一个“奴隶”的身份，能不能合理合法的生活在主人的身边。 要是，哪一天主人的家人反对，或者主人的朋友发现了……或者主人有了丈夫和孩子？ 又或者？……谁知道呢？ 现在的他，就算是买保险，连把受益人填成主人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他发生意外，要怎么简单合理的把自己的财产都留给主人？ 他知道，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开始变得贪心。 明明，他已经不是20多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凡是都想做到最好；那个时候，想要的东西恨不得马上就得到，一刻都不能等待。 现在，他仿佛回到那个时候，一样的急不可耐，一样的不想等待，他想把自己梦幻中的生活照进现实，他不愿意像《等待戈多》一样，把自己的生活变成荒诞的戏剧，他要知道在等谁，他要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 会是一辈子吗？ 他应该向主人要求吗？他有资格向主人要求吗？ 他委屈，愤恨，难过，不舍，求不得，无时无刻不打着寒颤生活，落寞的春天，无聊的景色，一切仿佛正在开始，可却不知道如何开始，开始了，他又害怕结束。 他看着自己的膝盖，想起自己的童年，又想起自己曾经的“主人”，想起自己有些悲惨的身世，想起不愿意提起的一些东西。 他不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治愈自己的童年噩梦，可如果这噩梦一直围绕自己打转呢？ 如果，自己曾经的一切都在向他招手呢？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自己做饭的手艺还是母亲教授的，可是他已经快7年没有和母亲说过话了。 想起自己的父亲和jiejie，想起自己被…… 他及时的打住了自己。 算了，这些东西，不应该，不应该影响她和主人现在的生活。 主人…… 他又开始掐自己的膝盖，这是在遇到主人之前经常做的动作。他有意的拖延治疗，他从厌恶跑步，变到喜欢跑步，又被父亲毁掉跑步生涯。 之后，他的自虐变成了下意识的按压自己的疼痛点，像某种强迫症一样，很难自愈，但是能够缓解他的压力。 一开始，他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后来，他逐渐的习惯这种疼痛，并且爱上这种疼痛，喜欢这种感觉。 仿佛进入了某种螺旋里面，他不能自救，只能越陷越深，只有主人是他实现自我救赎的希望。 可是现在，他的希望好像离他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远了。 他不想再回到那个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如果说现在的生活是午后洒满阳光，种植各色植物的阳台；那么曾经的生活，就连阴暗储藏室里集满灰尘的角落都算不上。 主人啊！主人。 他捏着办公桌的一角，看着自己的指甲从红变白，仿佛马上就要剥离掉。 一会就好，一会就好，主人，捂捂马上就能变得好起来。 捂捂不会让这些情绪把自己吞没掉，只要您要我，只要您要我，其他那些东西，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回家收拾了一会儿东西，在等着捂捂回家的空档里，她顺便整理了自己的手稿。 唉……捂捂。 这个男人，瘦瘦巴巴的，竟然在认识她以后的这一年多里，慢慢有了肌rou和线条，她才发现，其实捂捂的肌rou很发达，毕竟曾经也是练体育的，身体素质是有的，底子也不差。 她想起，捂捂曾经不动声色的在地上，一跪就跪了那么久；又想起，捂捂曾经把她囚禁在家里，却自己作死，把自己弄进医院；想起，捂捂对她生活无微不至的照顾和陪伴，细心的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想起，捂捂被她欺负的时候，那种可怜唧唧水汪汪的眼神，好像一边说要，一边说不要。 被她欺负，被她玩弄，在她的手心里，捂捂就像一个小傻瓜，好像没有自己的思想，是她的提线木偶。 那么，真实的捂捂，到底是想做什么呢？他又是怎么看待他们的关系和未来呢？ 还是这样，得过且过？ 她抬头，看着这间房子的陈设和布置。 捂捂的围裙，就静静的挂在厨房门口，她都能看见捂捂穿着围裙在里面转圈的模样。 捂捂的剃须刀，就在卫生间外的洗手池边，她想起自己用剃须泡沫在捂捂脸上画画的时候，那个时候，捂捂被她粗暴的手法弄的满脸都是小伤口，出门的时候还戴了口罩。 捂捂的脱鞋，就在门边静静的躺着，是她用碎布料拼了鞋面，非要捂捂穿，明明有点压脚面，可是她就是不让捂捂脱掉，还逼他穿着这双鞋陪她散步，硬生生把鞋面撑大了。 她管这叫：穿小鞋。 哈哈哈哈哈…… 捂捂总是傻得有趣，听话的有趣。 她的生活，本来可以很有趣，有了捂捂，她发现她的生活，原来还可以更有趣。 果然，伤春悲秋不适合她，她是一颗向阳的向日葵，阴天下雨是偶尔，只有向阳才是固定属性。 那么，她想，她要捂捂。 “喂？蠢狗，你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