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六夜（2）
接下来的几天，他请了假，不管上司的威胁和暗示，表示自己的身体真的很不舒服，一定要请假。 请假，只要想请，就绝对能请到。 他就在主人的工作室门口等着，他知道主人在有意避开他。 困了他就在车里睡一会，饿了，他就定外卖送到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就不信，他再也遇不见她。 自从那天之后，她就彻底的关机了。 发微信，她把他删掉了，发QQ，她也屏蔽了他。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输掉了。 他自认不是纠缠不清的人，可这一次，他却不想就这么轻易的就死心。 她远远的望了一眼，现在是凌晨三点，捂捂的车还在那里停着。 她叹气，捂捂是铁了心了，一定要见到她为止。 其实何必呢……他就是想赌，赌她的不忍心，赌她不会轻易的潦草结束。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她能感觉到捂捂的不死心，也能明白以往自己的心软给了捂捂错误的暗示。 见面又能怎么样？他只是不死心而已，不死心的想证明点什么。 她也觉得这样不好，草草的结束显得太不负责任，她也在捂捂看着她的时候心软动摇……可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明白自己无法承担，也下了决定要到此为止，痛快一点也许对大家都好。 嗯……应该是这样吧？对大家都好…… 三点了，她也是疯了，这个时间跑来。 捂捂应该会睡一会吧？其实他这样折腾又是何必呢？ 一点也不符合他已经历尽千帆的人设。还像一个初初懵懂的小伙子。 他一会梦一会醒，心里的大石头一直也没放下来。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自己不愿意就这样放手；后来，他又开始觉得自己这样只是把她推得更远了，或许……如果他不再纠缠了的话，她也能轻松许多，这样他们偶尔也能说说话；再后来，他又开始觉得不一样，有些东西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他一定要等到她。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站在这里呢？他看见了她的身影，站立了许久。 这里不是什么繁华的中心地段，根本没有夜场，附近也没有什么酒吧之类的能让人这么晚了还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他打开车门，缓缓靠近，心跳声越来越大。 知道看见熟悉的身影。 是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是在干嘛……这里是她的工作室，她的地盘，她却小心翼翼的，还要半夜偷偷跑来。 想着想着，心里是又气又恼，恨不得把车里的人拉出来生吞活剥了，好叫他快点走人；又想着自己这样的任性，一点也不像一个主子，倒像是在胡闹撒娇的孩子。 她只顾着沉迷于自己的想法，都没察觉有人悄默声的，走到了她身边。 再一抬头，直接看见自己面前放大了好几倍的捂捂。 她这几天应该也挺累的吧？好像也没休息好。 他就知道。 他的主人，会在第一次见面之前就用心观察他的心思；他的主人，会在他无可依靠的时候安慰他的不安。她不会真的就这么没心没肺的不管不顾，他就是要赌她心软。 他卑鄙的想着，只要她心软了，有些事情就一定能解决。 他就不相信真的是因为什么“要结婚”的理由才要说再见。 主人的母亲，在主人的口中是独立自主的新女性代表，绝对不会突然就没有任何征兆的逼她结婚，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对象。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唉……别在这里待着了，回去吧……你还有事业，不用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他这几天一直不眠不休的守在这里，她知道。 “愿意在哪一棵树上吊死是我的事，死的是我，我愿意。”吊死就吊死，反正人总要死。 她被呛的不轻，心里暗叫厉害。原来的捂捂，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现过强势的一面，她都忘了，捂捂其实能混在公司里这么久，绝对不可能是唯唯诺诺的应声虫。 也罢……“总要问问树的感受吧？也不是每一棵树都能容忍身边的这具尸体的。” “既然是植物，就算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呢？树还能跑了不成？”就偏偏要死在这棵树上，树又能怎么样？ 是，是跑不了。她在心里大翻白眼……你这也就是赶上了好时候，建国之后不允许成精，否则这树一定要变成树精，把你扔的远远的。 “工作怎么办？”也不能为了她就不活了吧？大好前程不要了，在这里和她计较这些。 “现在的你管不着我，我自然有办法。” 行！你有种！ 捂捂也有这样的倔强时候啊……“何必呢……一个大好青年，你有远大理想，锦绣前程，自己活好自己，将来什么样的都能找的到。” 找不到了，他心里明白，他没那么容易放下自己的执念，以前放不下，现在就更放不下。 哪怕是要为了自己的理想主义而殉葬，他也已经做好了孤身一辈子的打算。 他要一个可以一路相依的人一起走下去，他可以为了她付出自己的一切……打从进了圈子他就铁了心，他不管别人怎么看，这就是他的样子。 “我现在就是在为了我的将来而战，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人不可能一辈子靠工作来获得安全感，我需要有一个可以追随的人一直在身边。”他终于敢于向她索取他想要的，可是她却不要他了。 “那我祝你好运，能找到这个人。” “不用，我已经找到了。”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她呢？万一你中途后悔了呢？” “我会证明给她看的，其他人相不相信都没关系，只要她相信就一定可以。” “万一失败了呢？” “万一成功了呢？” ……………… 她其实比自己想象的更胆小。她说捂捂软弱、怯懦，其实她更加的无能、自私。 可是她就是做不到让自己相信捂捂，也不敢给捂捂这个机会去证明，她害怕。她其实比捂捂更缺乏安全感，那天在调教室里她的所作所为，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在逼迫捂捂向她证明自己的忠心，她在强制性的要捂捂向她显示自己的奉献。 以前，她总不满捂捂总急着要证明什么，总是急着要辩白什么……现在，她也在用自己的方法向自己证明…… 她的毁灭欲，会因为捂捂的肆意放纵而变的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这种放纵造成的结局，她根本就不敢想。与其到了那个时候，她伤心，捂捂也难过，不如一开始就断个干脆。 她不是没有想过把这些都告诉捂捂……可想而知，告诉了他又能怎么样呢？捂捂的种种表现根本就是在证明……只要是她说了，他真的就可以为她做到，哪怕不可以，他也一定可以。 就是因为他可以，所以她才不愿意。 这就是她一定要分开的原因。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们有可能亲密无间，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常人无法体会的心意相通。 然后呢？人是不容易满足的，他们会一点一点的改变，谁也无法预料这种改变会不会是向着他们都觉得好的方向。 如果不是呢？ 他们都会陷入一种深深的自责里面，接着会发生什么？她压根就不敢想，她会忍不住把他绑在身边，即使他不愿意，她也会把他绑在身边。 然后又能怎么样呢？如果真的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们都会开始燃烧自己，那么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一旦有人提出了分开，就是要了另一个的命。 她不是不相信捂捂，她是不敢相信她自己。 又是这个状态，又是这种感觉。 主人到底在想什么呢？又是这种好像能燃烧掉一切的东西，好像在她的身体里挣扎着、怒吼着。 “您……在想什么？”您到底在想什么？ 她只是缓缓闭上眼睛，然后转过身。 够了，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感觉到痛吗？我就不会难受，不会失望，不会发怒吗？我也是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也会疼，我也不愿意就这样让自己癫狂无措，我也想维持体面的尊严。 一次又一次的恳求，只是不愿意一个人而已，我把心都剁碎了，你还要让我怎么证明呢？ “什么也没想。”她看着眼前的墙角里有些斑驳的墙皮。 人就像这墙皮，总是经不过风吹雨打的，不由自主的斑驳之后，就会显得陈旧不堪，终有一天会再刷一层新漆……新旧更迭，才是常态。 “你很好，真的，捂捂，所以……你应该遇到比我更坚定的人，领着你走接下来的路，我自认不是那个人。你放过我吧……”她似哭不哭的声音，闷闷的。 放过？他看着她，眼神里都是迷茫，放过你？ 那么谁来放过我？ 明明是你来招惹我的，会温柔的抱着我，还说不会不要我，你给了我希望，却又亲手打碎……现在还要我放过你？ 那，谁来放过我？ 我不放，绝对不要放过你。 打昏，塞进车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就是一个抢劫犯，怎么这一切都那么顺手？ 上学那会，他无意中曾经和同学打闹，把同学给打昏了，他才发现原来真的可以像武侠小说里一样从后颈把人打昏。 但是他还是有点忐忑的，主人只要一回头，他就会随时收手。 可是，主人没有，她没回头，没看他，只是对着墙。 这一定都是天意，他也心有戚戚，可是天都帮他，他没理由不做。 他没办法了，当时心里满满的都是主人不要他了，可是他没办法放弃，他承认自己并不洒脱。 既然没办法洒脱，那干脆就变成坏人。 冲动之下，他真的就这样把她绑回家，而且就绑在自己的床上。 做完了这些，他只觉得害怕。 他怕自己打重了，她醒不过来；又怕主人醒来了，他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