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黑色库里南
第四章 黑色库里南
周棉看着齐严今天西装革履的样子,像是参加了什么很重要的会议。与同龄的那些个人前显贵人后解扣子松皮带的浪荡子不同,英国顶级商学院读了8年商科和国际政治的齐严,穿衣风格有些老钱。西装常年穿的板正。 榕齐集团背景过于特殊,齐严的西装、领带、袖口、皮带不能有明显的logo,但色彩和用料都是最得宜的。 “周小姐,集团业务重组,齐董忙了三天不能再饿着了。”柯秘书慢条斯理的助攻让他Q3的季度奖板上钉钉。 周棉认识齐严11年,生活方面齐严自律的不像话。唯有烟酒放不掉,在英国的那几年不知道怎么过的,回来以后胃就三不五时的闹脾气。 饿是不能饿着他的,沈阿姨今天一大早打发家里的张妈来送何首乌鸽子汤。明面上说让他们一起养身体,实际就是想让她给齐严送去。 毕竟,快要订婚了....周棉惦记着长辈们的心意不着痕迹的咬了下嘴唇,少有的别扭,弯腰上了车。 库里南的后排座椅之间隔着中央扶手箱,两个人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这让周棉缓了一口气。 她拿出手机拨通吴爷的电话,“柳柳在房里住下了,明天派人送她。嗯,我已经走了,和...” 周棉话说了一半,旁边那人的眼神过于强烈,像是想要从周棉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周棉还记着那晚,身边这人的胡言乱语,终是忍不住转头瞪了回去。 公府的话事人掌控着府里每一个角落,吴爷自然知道载着公府真正的二位主人的库利南已经出了后院绕东北角直接开上四环。见周棉突然没了声音,便也没有再追问。 齐严探出半个身子,掠过中央扶手拿过周棉的手机。周棉反应极快,眼看着就要阻拦却被洞若观火的齐严更快一步揽在怀里用炙热的胸膛挡住她的进攻路径。 双手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手机贴面,语速不变对电话里说,“今天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办。” 挂了电话,他低头凝视着怀里巴掌小的清秀面容,救人急迫并未裹妆,周棉眼下的乌青没能藏住。 被侵染淡淡芍药香味的发丝,有几根调皮的搔弄着他的下巴。齐严不禁自我怀疑是不是那晚太心急了些,毕竟他们从没有一日是真正意义上的恋爱关系。 前排司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看后视镜。 柯秘书却不得不开口,“齐董,回东合云间吗?” 东合云间是齐严平常在北城住的地方,高档的独栋大平层,一流的安保配备。离榕齐集团半小时内的路程。 “去京郊壹号。” 大人物的心思他不懂,柯秘书不明白今晚巴巴的赶过来就是为了送周小姐回自己家?上啊老板!你的手机号都还没从黑名单里被放出来吧! 不对不对,柯秘书跟着齐严一年,时间不长但自家老板心黑手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齐董的目的绝不会如此简单。 送到门口,哪有让客人过门不入的道理? 进了周小姐的家门,讨一杯水不过分吧? 从集团到送回家,路程零零总总加起来2个小时,歇一会不过分吧? 明天8点还有一个政府见面会,早期不宜晚睡,就这么歇下也实属情理之中! ....秒啊!柯秘书在副驾驶险些控制不住的为自己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绝顶聪明劲儿颁一个年度优秀员工奖。 齐严说话的时候手也没有松,略过中控去抱人是一个很别扭的姿势。 周棉被扶手箱硌的有点不舒服,扭动了两下想挣脱男人的怀抱。 五天没有任何联系,好不容易把人锁在怀里,齐严哪里肯放。 他松了右手攥住周棉的手腕,一个巧劲儿就把她带到了自己腿上。轻飘飘的也不知道这几天的饭食用了多少。 !!周棉觉得是昨晚自己睡着以后有人对自己的人生按了加速键吗?她和齐严之前抱过一次,被告白过一次。 但没在人前表演过!!! 二哥不一向是最稳重的吗?家里长辈们都说二哥不是外头那些浪荡子啊!说什么家族之光,吾辈楷模。 哪有楷模硬拉着自己上车以后还锁怀里抱着啊!周棉没有谈过恋爱,20岁的时候就传出两家联姻的消息,加上自己两将之星的身份,圈子里的男生无人敢打她的主意。 虽然她行事果决,丝毫不做作。 虽然她没有沾染将门的脾气也没有顶级权贵的颐指气使。 可这不代表她就可以安稳的坐在男人腿上!眼见着她就要逃,齐严像一只盯准猎物的雄狮,掐指命脉,缓慢开口。 “明柳柳的事....” 打蛇七寸,提到正事,周棉像被推到地图前谋划军情的将军。 小女儿心思立刻烟消云散。 吴爷今天出现的那么及时谁知道是不是这人打了招呼。可他为什么要插手柳柳的事情?明家的事,她们周家都不甚在意。 “柳柳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不早” “你知道多少?” “不多” 齐严惜字如金,周棉觉得齐严在胡说八道。 齐家和周家领域不同,周棉的爷爷肩佩三星,周爸爸娶了东部同级别的彭帅之女,双将联姻。强强联合之后,势力几乎可以直指江山。 齐家清代开始从商,战乱的时候出逃国外趁着打仗迅速发家,后回国重组资产。如今财政要位皆是齐家的党徒,体积庞大的官方企业,齐家也是话事人。 国土局二把手的事儿他不可能不清楚。 “你瞒着我?” 话是埋怨人的话,语气却是撒娇的语气。 齐严坐到这个位置何其敏锐,她能朝自己埋怨说明那一晚的事已然过了。他嘴角上扬,车里的氛围被他掌控的像个稳坐皇位的帝王。送到嘴边了,岂有送回去的道理? “本来是想提醒你的,可...你的电话一直忙线” 来了来了!柯秘书在前排用手拼命的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的声音响彻公府。 画地为牢的能力被他们家齐董玩的太6了!明明自己做了错事被周小姐拉黑,现在一句话轻飘飘的就成了对方的不是。 移除黑名单,就在下一个转角! 周棉也是头一回拉黑别人,从小被教育不逃避,直面勇敢向前冲的家训让她从未如此任性过。被齐严当面挑破,多少有点底气不足。 “那你想怎么样”,下巴不知不觉缩在衣领中,声音微弱的像只小猫,是周棉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 “你你你的叫了一个晚上”,齐严的手悄悄挪到周棉的腰臀之间,掌心微微用力,带着不容忽视的掌控力。 “绵绵,我是谁?” ..... 司机的脸低的快看不到前面的路了,柯秘书的脸也被一直捂在嘴上的手憋的通红。 周棉快坚持不住了,二哥这车也千百来万怎么连个挡板也没有!现场直播这么久,柯秘书和司机还以为他俩在打情骂俏呢! 柯秘书:你们不是吗? 司机刘师傅:这不是打情骂俏,什么是? 库里南左转右转再右转,弯过几株百年银杉、经过几个池塘。隐隐听到晚宴上传来的浪漫背景乐-L’amour est Bleu。 刘师傅退役前就是给首长开车的,行驶稳健,车辆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快到公府门口,卫大爷带着身边的小厮在大门处向库里南欠身示意。余光注视着汽车尾灯,脑子里想的是,公府是不是该准备挂红灯笼了。 晚宴还有半小时结束,Anna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大门口stand by。她看着库里南的尾灯,面无表情,冷酷如斯,像个瞎子,又像硌哑巴,嘴巴无声的张开阿巴阿巴的两下。 她再也不想问这个公府里任何出其不意出现的车了! 众人沉浸在晚宴的高潮,新上任的设计总监Louis正在致辞。虽然公府的Mr.Wu半小时前离开后就再没有回来,而浪漫至极的Louis天真的认为今晚all in的订单全都是源于自己风趣时尚的绝佳优势。 等音乐彻底消失在耳边,周棉自认为不动声色的在齐严的腿上挪了挪屁股。 “嗯?”齐严一双鹰目盯着她还在等待着答案,丝毫不让。周棉的四处躲闪的眼神让他有些想笑。 周棉在外人面前一向稳的很。绝然的身世和从小处之泰然的气场让她几乎没有过多的表情出现。 此刻被自己三言两语逗成小猫,不得不说,齐严很爽。 月满则亏还有外人在,齐严知道适时收手。 他轻轻一提,把周棉从腿上放回去。动作轻柔,举止绅士,可握着别人的右手一直没松。 两人分开而坐,他拇指轻轻的揉了揉周棉的手背,上身向椅背上靠去,抬高了下巴闭目休息。随着齐严的动作幅度,从外套上飘出阵阵山茶岭的气味。 是一种很让人安心的味道。 “明柳柳和明家的关系你清楚吧。” “嗯,明家重男轻女,女儿都是稳固政权的筹码。” “她现在倒是找了个好筹码”,齐严很少评价别人的私事,这句话说的冷静,让周棉听不出他是阴阳还只是陈述事实。 “她...也是可怜”,周棉朋友不多,明柳柳算特别的一个。许是很多年没有见过明柳柳满脸泪水,记忆里不服输,不信命的柳柳让周棉心软,言语间不自然为她辩解几句。 “你倒是很关心她?”齐严终于舍得睁开眼睛,目光沉沉的侧过半张脸,一半在幽黄的灯光下,一半衬着窗外的月色,看不清表情。 男人又用视线锁住了她,周棉彻底放弃了把手挣脱出来。 敌不动我不动,她也学着齐严的样子靠在椅背上,仰起下巴闭上眼睛,回忆起从前。 “回京市之前,16岁那年我和柳柳在济南一起住过。明家的根基就在济南,那时候明家想要争取弹药方面的生意。恰好吴妈和爷爷说我一个正值年少的小姑娘身边都是些勤务兵,好没滋味。明家才送来了柳柳,柳柳...算是我的伴读。” 周棉18岁才算是彻底回到京市,之前的年月随着安保的级别,有时在海市,有时在山东,甚至一级戒备的时候在东北山里住过2年。 周家和彭家,军功章打下的江山树敌太多。周棉小时候时局不稳,国力不够强盛。内、外,很多股势力都在盯着周家和彭家。 更是盯着她,这个独一份的两将之星。 没了她,周、彭两家的强强联合只有一纸婚书,强度减半,极易不稳。 这些日子,没有自由的日子。 形单影只,孑然一身,身边的勤务兵都是轮岗制。 自周棉记事以来就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生活半径被囿于圈中,只能去家族势力庇护以内的地方。 甚至一个黑夜的电话就能让她立刻收拾行李转移。 不可以在一座城市久住,不可以出国,不可以去西南部地区,更不可以去边境和港澳地区。 这些都是周、彭两家被妥协的条件之一。 16岁的周棉在山东住了2年,算得上是她为数不多安定的日子。在山东她迷上了五岳之首,草木苍翠茂盛的泰山,迷上了王羲之的书法,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和明柳柳作伴的日子,肆意又宁静。 那时的两人在趵突泉玩水,在大明湖散步,那时的芙蓉街还没有那么多小商贩,只有几个一直在那里卖油旋回的老婆婆。 “我以为柳柳在明家会一直快乐,直到1年我见到20岁的她满身疮痍的仿佛踏入阿鼻地狱。” 周棉酝酿到嘴边的话、涌上心尖的酸涩,从没对人说过。 “柳柳经历过所有女孩的噩梦,挥之不去的阴霾” “二哥....”周棉终于叫了齐严熟悉的称呼,可她的声音紧的像即将要崩断的丝线。 在山茶岭的包围下,委屈和愤怒交织上涌。小巧的鼻尖在车内温暖的空气中染上了红,消瘦的脸颊更显苍白。 “柳柳是因为我才被亲叔叔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