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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棋好半天才认出了他来,心道莫不是见了鬼了,难得菩萨有这么灵的时候,才想着这人呢,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忍不住伸手一摸,哟,还是热的,看来是个真人。便傻乎乎咧嘴一笑,叫道,“表哥来晚了,苏家的团圆饭都吃过了……”第十二章【完】谁知张远尘不为所动,垂着眼看醉醺醺的苏棋,脸沉在阴影里也看不到什么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是我爹不行了,他要见你。”苏棋一听,酒立马醒了大半,被踩到尾巴般跳起来抓住张远尘衣襟,双目睁大,“什么?!师傅怎么了?!”张远尘看他样子,抿抿唇道,“随我来。”苏棋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风刮过,他被张远尘搂着腰,已经飞出了苏府,脚尖刚落地又被张远尘拉着飞奔。迷迷糊糊间苏棋猛然想到,哦,也是,平时里不苟言笑、专心做烧饼的冷面冰山男,也是个武功很厉害、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将军呐。两人很快就到了西市,苏棋的腿脚已经不听使唤了,在张远尘搀扶下咬牙往熟悉的大院里跑,好容易推开门踉跄到了内屋,就看到灯火下张大饼慈祥的笑脸,“阿棋跑这么快做什么,可别路上摔了。”声音细若游丝,显然已是回光返照。苏棋眼一红,扑倒在张大饼床前,“师傅,是阿棋不好,不应该这么多日都不来照顾您的……”张大饼勉强伸手拍他的肩,“没事没事,别哭了,师傅说过,终有一天,师傅是要下去陪师娘的,你师娘也等的累了……”说到这里他苦笑一下,“可惜啊,我没能完成你师娘交代的,没能看到二狗、也没能够看到你抱孙子哟……”张远尘立在床边,没说话,屋里只听得到苏棋呜呜的哭声。张大饼依然笑得安详,“莫哭莫哭,如今这铺子有了你和阿尘一起,我也没什么好放不下的了,若是来年有了意中人,清明带到我墓上上柱香,给师傅看看就罢了……”“爹,您放心吧,我会和阿棋把烧饼铺打理好的,您若是去了,就安心去吧。”张远尘轻声道,“只是这媳妇儿,可能这辈子孩儿都不会带给您看了,孩儿不会娶亲的。”张大饼和苏棋都是一愣,随即张大饼还是笑笑,“随你吧,我这个爹也没能养你几年,你还这么尽孝也算是爹的福分了,你的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说到这里,已经是大喘气了,呼吸的声音犹如拉风箱一般。“有你们俩,我就安心了……”张大饼叹息般地说道,缓缓闭上眼,“小苏啊,我来陪你了……”苏棋和张远尘守在一边,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看着张大饼微弱起伏的胸膛趋于平缓,最后归于寂静,温热的掌心也逐渐冷下去。苏棋的泪一滴滴落下来,流进衾被里。张远尘依然站着,半晌拍拍苏棋的肩,道,“别哭了,明早去找庄家的铺子吧,他们家的棺,是京都做得最地道的了,我娘的棺也是他们做的……再挑个好日子,让我爹娘同xue了吧……”苏棋依然只是哭。默然片刻后,张远尘缓缓道,“做完头七,你回来吧……”苏棋抬头看他,一脸不敢置信。“这是我爹的遗言啊,我怎么能不听呢……”张远尘背过脸去,尾音里带了哽咽。“师兄……”苏棋怔怔地喊,心道只是遗言的缘故么,然后抱住了他的手,“师傅走了,我只有你了啊……我也一辈子不会娶妻的……”张远尘没挣脱,两个人就在床边守了一夜。第二天,西市街坊都知道了,张家烧饼铺的主人除夕夜去世了,享年刚到六十,他的儿子和徒弟继承了这个小铺子,并且打算把这个铺子一直开下去。于是几天以后,人们视线里又出现了那个白衣的小伙儿和黑衣后生,只是这两日虽是正月,别人家挂灯笼春联好不热闹,两人袖上却都别着黑纱,买卖时服务周到,却不见笑容了。人们也看到,两人常早早收了摊就往庄家跑。在庄家待了几十年的老掌柜言之凿凿,说这副棺是他坐镇庄家这么多年来做得最好的一副了,银子都是花了大手笔的,出葬的排场都是遵了上古的礼节来,压铜钱、放米,每个步骤都是没有一点瑕疵的。最后,张大饼葬在了许多年前他夫人葬下的地方,那是座京郊的荒山,山上可以望到下面田野和养猪的人家,一阵风过来,冷风激起枯萎的草木发出簌簌声响。苏棋和张远尘在墓前叩拜,周围是抬棺奏乐的送葬人,烧焦的纸钱从盆里飞出来,漫天都是黑白色的蝴蝶。等所有人都走光以后,苏棋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张远尘立在寒风里,依然衣裳单薄,看着他哭,没说话。等到过了正月十五,一切又恢复正常了。朝堂上,百里岚无奈地抚着额头,继续在苏棋“身体不适”的折子上批了个准奏,白行简一下朝就爱去烧饼铺找苏棋,惹得夜添香每日都在白行简背后对苏棋投去凉飕飕的眼神。西市里,张家烧饼铺的生意依然无人能及,两个勤劳致富的小伙儿还被官府评上了“京都十佳优秀创业青年”的称号,时常有京都的美食家来烧饼铺对着俩葱花烧饼评头论足,吟诗一首。唯一改变的,或许就是张远尘和苏棋的关系了,僵化但是默契,别扭但是熟悉。有时候两人整天都不交谈一句,却能明白对方需要什么,动作干净利落得让人心寒。夜半,苏棋宿在张远尘破旧的家里,张大饼去世后张远尘在寝室里多加了一张新床,可以让苏棋有时候借宿,而自己,依然睡在张大饼睡过的那张床上。某日夜里,昏暗烛火下,苏棋忽然开口,“师兄,那块说好的玉被人买走了……”张远尘正在刷碗的动作一停,装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苏棋见他这样,心里更是难过,叹口气也就不说话了,坐到门前台阶上拿木条划泥土。屋内张远尘摸摸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枚玉玦,不知道应该如何拿出手。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过,因为已经被揭穿了身份,有公务的时候苏棋也不瞒着,披上好久没穿的朝服去处理那些重大案子,张远尘听他要请假一天,也不管不问,随他去了,只是在西市媒婆不经意提到哪家姑娘刺绣好人品端庄的时候,装作没听见样的走开。苏棋有时候从大理寺回来,看着张远尘一身黑衣,立在门边看天的样子,不免有些内心酸涩,急急奔过来,走到跟前了却也不知道能够说什么。“师兄……真的不打算娶妻生子?”有时看张远尘心情好时,苏棋也会小心翼翼和他去搭话,只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