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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徽,如今离得近,她发现杜老口鼻满是血痂,呜呜叫喊之时,口中更是血rou模糊,老天,他的舌头竟被连根拔掉,牙齿也给敲没了,两颊深深地凹陷进去,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您,您,”沈晚冬没忍住,哇地一声大哭,她忙从袖中掏出帕子,帮杜老去擦脸上的血泥,可又怕弄疼了老人,心疼的直掉泪。“别哭。”杜明徽没了舌头,说不出吐字清楚的话,只能颤颤巍巍地抬手,帮着这个孩子擦去脸上的泪。老人低头,瞧见沈晚冬的肚子高高挺起,开心地笑了,露出两排红糊糊的牙帮子,含含糊糊道:“好,好呀。”“舅舅,您跟我走。”沈晚冬从侧面扶住杜明徽,想要将老人带出地牢,谁料杜明徽竟抓住她的胳膊,使劲儿摇头。“舅舅,您得看大夫!”沈晚冬抽泣着,艰难下跪,恳求着这倔强的老人:“少帝即将大婚,您是三朝老臣,是皇上的老师啊,怎么能枉死狱中,您跟我出去吧,好不好!”“来。”杜明徽说不出太多的字,他倒是淡然,轻拍了拍沈晚冬的肩头,随后端着小油灯,回到自己的矮几跟前。老人快要瞎了,根本瞧不清案桌上的东西,四处摸着,终于摸到一支笔。老人从桌上抓来一张纸,将笔蘸饱了墨,眯着眼,写了两行诗,递给跪在案桌前的女人。“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沈晚冬喃喃念出,泪如雨下。大梁乱了,她久在深闺中养胎,却也听了不少事。而今唐令骄悍,大肆捕杀党人和敢议论他的士子,使得言路闭塞,加之明海称病,不理政务,再没有官员敢站出来说话。怕事的多,敢死的少。杜老,他是想以自己的死来唤醒天下匹夫,用热血去烫那些醉生梦死、龟缩畏惧的士大夫!他和何首辅这些争权夺利的人不一样,他是帝师,是三朝老臣!“嗯。”杜明海目中含泪,重重点头。随后,老人又拿了张纸,飞速地在纸上写,目光如炬,神色坚定,丝毫瞧不出受过酷刑的模样,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他将写好的纸交给沈晚冬,又将油灯端起,示意沈晚冬看。“舅舅,您。”沈晚冬哽咽,垂眸看纸。沈老如今视力不佳,身遭劫难,但运笔依旧有力,笔锋刚硬,几乎透纸而过,上面所写一字一血:孩子,老夫风烛残年,能为国而死,足矣。少帝坚忍聪慧,你若有机会,告诉他,莫要为老夫之死伤怀,大婚后尽快亲政,莫要再仇视忌讳安定侯,联合侯爷,铲除唐逆。废二十四衙门,重改官制;清丈土地,检括人口;摊丁入亩,强兵利器……老夫三朝为臣,无愧于先帝,只恨连累老妻子孙,惭矣,痛矣!老夫与汝父钦善贤弟若干年前互引为知己,发愿整理坟籍,辨学术,考源流,恨战事多端,豪强沉浮,辗转若许年,一无所成。老夫旧日书稿与藏书被唐贼烬毁,心痛呕血,入狱后愤而重写,然年老体衰,只能忆起百中之一,恨矣,悲矣!现将残稿交予贤侄女,还望侄女将老夫与沈老弟拙作整理校订,望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眼泪一滴滴落在麻黄纸上,沈晚冬泣不成声,她深深地看着杜明徽,腹中原有千百句相劝的话,可终究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若真敬重老杜,那就该成全他;可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人孤身赴死?“莫哭。”杜明徽摇摇头,将麻黄纸从沈晚冬手中抽走,撕成碎片,塞进口中,他没有牙齿,嚼不动,只有强行吞咽下去。末了,老人将自己身上穿的破袍子脱下,把矮几旁摞着的书稿包进去,抱起来,交到沈晚冬手里。他轻拍了拍沈晚冬的胳膊,莞尔一笑,转身,摸索着走到木板上,面对着石壁盘腿而坐,背虽佝偻,可那颗头颅却高高扬起,宁死不屈。“舅舅。”沈晚冬抱着颇沉的书稿,连走了几步上前,哽咽着叫老人。“走。”杜明徽捂着口咳嗽了一阵,挥挥手,没有回头。“舅舅,晚冬和孩子们给您磕头。”沈晚冬跪下,给杜明徽磕了三个响头,她知道劝不走也带不走老人了,这是老先生选择的道,不是她配干涉插手的,可她却要腹中孩儿看到,什么是铁骨铮铮,什么是有匪君子!沈晚冬起身,抱着包袱退出牢门,谁料迎面撞上在暗中窥视的唐令。唐令淡漠地瞧了眼女人怀中的包袱,也没说什么话,他每日都让心腹去检阅老东西在写些什么,不过是一些深奥的文字音韵之学的文章,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哼,只要他唐令一日当权,老家伙的文稿就是禁·书,永无见天日之时,只不过……“才刚杜大人给你写了什么?”唐令冷声问道。“他骂你了。”沈晚冬斜眼瞪着唐令,她一想起这恶鬼将杜老折磨成那幅模样,心里就恨,传言果然没错,得罪过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沈晚冬咬牙冷笑:“怎么,你想听?”“哼。”唐令冷哼了声,他轻拍了拍手,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没多久,从暗处出来两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侍卫,这二人抬着个身量极高的囚徒,跑过来后将半死不活的囚徒随手扔到地上,随后恭敬地站到唐令身侧,静等督主吩咐。“沈夫人,你不是想见吴远山么,瞧瞧吧。”唐令莞尔浅笑。沈晚冬皱眉,垂眸朝下看去。地上这囚徒浑身都是鞭伤,伤口边缘似乎有白色盐粒儿和刺鼻的辣油等物,手指头的指甲全被拔掉,脸被打得几乎认不出模样,两只脚背上各钉了枚长铁钉,穿脚而过,已经不流血了,似乎钉了很久。而他的裆部血红一片,难不成?“哼。”唐令冷笑了声,目中神色复杂非常,有得意有解恨也有残忍,他斜眼觑向沈晚冬,阴恻恻道:“他当年欺负了你,于是我帮了你个忙。”“你做什么了?”沈晚冬只感觉头皮发麻,其实她心里其实知道,但说不出口。“我阉割了他。”唐令笑的很坏,阴狠道:“他已经是废人一个,放在牢里也是浪费我的粮米,你带走吧。”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第一次党人之祸结束~第85章争吵夜里起风了,凉飕飕的。油灯昏暗如豆,屋子很小,摆设也很简单,一张床,一桌一椅,其余的地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瓷罐,里面装了蛇、蝎子等毒物,墙角用油纸包了好些名贵药材,饶是如此浓郁的药味,也遮掩不住臊臭和血腥之气。沈晚冬将药酒倒入铜盆中,往里掺了些冷水,将棉手巾浸湿,拧出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