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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的第二天,怀信再一次被召入宫中。这时,新帝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已经拟好了纳叶葳蕤为贵妃的圣旨,任命怀信为钦差大臣,迎叶葳蕤入宫。他还记得他跪在地上,新帝对他说:“叶葳蕤若是从则作罢,不从则就地□□。”如今,他见到了叶葳蕤,也就是柳绵,再想起新帝冰冷的声音,不由得悲从中来。事已至此,他只能争取柳绵能妥协一回,至少能保住她这条命。“你怎么不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让我逃,我逃到哪去呢?”柳绵身着白衣白裙,凌风出尘的气韵如瑶池仙子一般,衬着氤氲的雾气缭绕看起来愈加虚幻。“我逃了十一年了,不想再逃了,不如你坐下来,我们叙叙旧吧。”“柳绵,你是有心胸、顾大局的人。为了海宁帮,你就妥协一次吧。”“你就跟我说实话吧,咱们皇上给你的密旨是什么?是不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怀信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但是马上又扭过头去,他不想让柳绵看见他已经红了眼眶。“皇上说,如果你不随我进宫,就让我将你就地□□。”“要杀就杀吧。如今,新帝登基,我叶家遭人暗算,我自己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了。”柳绵将目光转移到怀信别在腰间的鱼肠剑上,说:“这把剑你用着应该很顺手吧?用我送你的剑杀了我,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柳绵抬眼看着怀信,问道:“怀信,你恨我吗?”“什么?”“你恨我吗?我杀了你的结发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你恨我吗?”“不恨。”“你养伤的那段时间,我一直瞒着这件事,还骗你,你恨我吗?”“不恨。”“我总是戏弄你,你恨我吗?”“我不会因为这些事恨你。我只问你一件事,我在边关的那三年给你写的信,你明明是看了的,可是你为什么说把它们烧了?为什么又在我成亲那天送过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事到如今,你还是说我狠心。在你眼里,我从来就是一个蛇蝎心肠的狠毒之人。你只看到我责罚家仆,却看不到我心寒。你只看到我对莺儿无情,却看不到因为她口无遮拦险些害了我。你只看到我虐杀宋忠,却看不到他差点把青霜折磨死。你总是这样,只会同情弱者,谴责强者,而不知道弱者为什么弱,强者又为什么强。”“终究是我不懂你。”怀信叹息一声,说:“柳绵,你且跟我走,在路上我们再从长计议。你信我,我一定保你周全。即使你不能逃,进了宫,贵妃之位也是个好归宿。你是个女儿家······”“你糊涂!”柳绵拍案而起,“进了宫,我只能是叶葳蕤!我一辈子都离不开皇宫那个牢笼!我会死在那里,烂在那里,变成宫墙里众多怨鬼中的一个!你保全我?你以为你是谁?你敢在朝堂替我说一句话,你我就是结党营私,到时候我们都得死!”屋里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两人相顾无言,都紧绷着脸。柳绵缓缓坐下,待情绪平静了一些,方才开口:“怀信,杀了我吧。”说完,柳绵莞尔一笑,笑得甚是坦然。怀信看着她的笑,终于控制不住,泪水又流了下来。他再次扭过头,不去看柳绵,这是他第一次在笑中感受到了悲伤。“你别哭呀。放心,这次你刺我多疼,我都不会生你的气,我也不会再耍诈把你放倒。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把新的发带给你,三年前就应该给你。你自己去你当年住的房里拿,就在那个抽屉里······”柳绵脸上再没了笑容,泪水渐渐淹没了她的双眸,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青霜跟了我十几年,你杀了我不要紧······”“柳绵!”怀信一声低吼打断了她,“你不是狠心的人,我也不是!”怀信在脸上抹了一下,说:“我怎么可能杀了我一直挂念的人?柳绵,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来。”“好。那我就不为难你了。”柳绵端起茶一饮而尽,“走吧。”怀信长吁了一口气,赶忙让开路,躬身说道:“贵妃娘娘请。”“别叫我贵妃娘娘,我不是。”柳绵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突然,脚下一软摔到了门上,身子顺着门慢慢滑下来,逐渐瘫软在地上,一口血跟着呛了出来。怀信蹲在她身前,双手因为惊惧而不停地颤抖。他伸手抓住柳绵的肩膀,喊道:“柳绵!你怎么了?”他想起来她刚才喝的那杯茶,一切便明白了,可还是不甘心地质问道:“是不是那杯茶?是不是?”柳绵含泪看着怀信,咧嘴笑了,口中的鲜红让这个笑容看上去又恐怖又悲凉。“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撑到现在,只是为了再见你一面。抱歉,这次,我又要先走一步了。”“柳绵,不怕,我这就带你看大夫去,你撑住。”说着,怀信就要抱她起来。柳绵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说:“草包!我是以必死的决心配的药,你觉得我会留转圜的余地吗?怀信,我知道你的处境。我说过,我不会为难你。等我去了,你就拿我的尸体交差就好。我知道你胆子小,不喜欢见血。可是,最后还是让你看着我死,死相也不好,这事你别怨我。我这一辈子都用来了结咱俩的恩怨,最后,别让我留下遗憾。”“不要!柳绵,我带你走,我们一起逃出去!”柳绵又咳出几口血来,气息越来越微弱,她用尽力气扯出最后一丝微笑:“怀信,我不成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柳绵呕出最后一口血,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头歪倒在他的怀里。“柳绵,你醒醒·····”怀信紧紧抱着柳绵,“柳绵,你快醒醒,你醒过来我就带你离开这里,然后再带你去边关看看,我们不入宫,不入宫······”泪水渐渐模糊了怀信的视线,怀信把额头抵在柳绵的额头上,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我不做官了,也不做沈家的女婿,回来陪你,我还做你的账房先生。只要你醒过来,我干什么都好。柳绵,你听见了吗?”这是他第一次离柳绵这么近,可是已经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柳绵逐渐消退的体温也让他不得不接受二人已经是天人永隔,结束了所有的生离死别。怀信端详着柳绵的脸,拿出方巾拭去了柳绵嘴边的血迹,随后试图抱她出去。柳绵很轻,可是怀信试了三次才将她抱起来。怀信横抱着柳绵,一步一步地往外走。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每一次都嫌长,只有这次他希望这条路是无穷无尽的。即使有尽头,也是通向别处,那个地方应该是柳绵读过的桃花源,或者是能够让彼此相忘的遥远江湖,只要不是朝廷就好。到了门口,他停了下来,低头看看柳绵,才迈了出去。“季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