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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人为何买这玩意?”琬儿头也不回地冲幼白发问,她有些不悦,这东西忒贵了,吕吉山买这玩意回府,也不怕招人说辞?如今他的仕途本就岌岌可危了,若是再遭人参奏一本贪墨,又该如何是好!“回夫人的话,二爷买这兕角杯,是为了在两日后的宫宴上,献给陛下,并不是二爷自己用。”“哦?”琬儿两眼放光,她急急转过头望向幼白,“是为新皇登基举办的么?”“应该是的。”琬儿颔首,原来如此,倒是让自己虚惊一场了。她思虑片刻,再抬头时,已斗志昂扬,满怀期待:“幼白,给我套一驾车,我要回宫。”……琬儿不等吕吉山回府,便火急火燎地回了太极宫,她先去瑶华宫见了自己的母亲,惹得许氏心肝rou儿地叫。安抚好母亲后,琬儿又急匆匆地赶去大明宫,她得赶在宫宴召开前见见李砚。后日便是宫宴时间,不提前把李砚劝好了,她怕李砚又当场发难,让吕吉山当众出丑。“琬儿!你终于回来了!”甫一看见琬儿,李砚便情绪激动地迎了上来,许久没能见到琬儿,他心中思念地紧。“朕听说你伤到了,心中担忧得紧,正想唤太医去替你瞧瞧,又听说你被那吕太尉救了,正在吕府养伤。朕听吕太尉说你伤得很重,挪动不得,还说改日去吕府瞧你呢!来,让朕看看,可还有何处不妥?”言罢,李砚便抬起苏琬儿的胳膊,面带微笑地往琬儿身上细细打量起来。她身着朱砂红锦缎滚边圆领对襟衫,红披帛鹅黄织花长裙,足下云头鞋,云鬓花颜,香腮胜雪。虽然略显苍白,但大病之后还能如此神清气爽,可见吕吉山将她照顾得还算不错。李砚放下心来,笑得愈发开怀。见李砚如此激动,琬儿也忍不住有些感动。李砚一根肠子通到底,没什么心眼,他虽然对吕吉山刻薄得紧,对自己倒是真的好。在上一世,也是因为李砚对自己一直心有所思,他又是做皇帝的,自己便半推半就与他成了好事。前世的李砚想将琬儿纳入后宫,却被琬儿坚决拒绝,因为她知道,钱媛之善妒,与她分享丈夫,怕是要生事端。不过今生,琬儿却没了便宜李砚的意思。一来,自己也算是经历过许多的人了,就算自己对李砚怀有再多的怜惜,可他这愣头愣脑的模样实在没法让人将他当做夫主。二来,琬儿清楚李砚那无条件服从钱媛之的懦弱形象,她知道李砚对钱媛之怀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最重要的是,从效益的角度来看,李砚他活不长久,他只是李家皇位的一个匆匆过客,琬儿并不打算随便就将自己的命运押宝到她仅仅怀有怜惜之情的李家男人身上。但是李砚对自己的赤诚是值得肯定的,并且他作为李家的帝王,琬儿与他有着天生的亲密的感情。琬儿喜笑颜开地抽回了胳膊,恭恭敬敬地冲李砚见了礼。“琬儿恭贺陛下,只可惜病卧多日未能替陛下预备甚贺礼……”李砚望着琬儿搓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琬儿哪里话,你人回来便好。”他需要琬儿留在他身边,李砚犹记初次当皇帝时,琬儿是怎样不厌其烦地辅导自己,彻夜不眠地替自己打点政务。与怀禄贪势的钱彧相比,琬儿无论在从政能力,工作经验,及个人感情上,都深得李砚本心得多。琬儿冲李砚又深深一拜,“陛下对琬儿的看重,琬儿铭感五内,只是……只是……”琬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欲语还休。在李砚询问的目光下,苏琬儿一脸尴尬地抬起了头,“陛下大喜之日,琬儿本不该与陛下说这些扫兴的话,只是……只是陛下如此以诚待我,琬儿亦觉得不应对陛下隐瞒……”“卿卿毋忧,但讲无妨。”“陛下,臣回宫路上,曾听得街边小儿传唱一支童谣:鶾鷽鶾鷽(喜鹊)尾巴长,飞上枝头扔下娘,快吃松毛虫,不吃毛虫远我道,不吃打尔脑!”“百般无奈”之下,苏琬儿低声吟出了一支童谣。此言一出,但见李砚拳头一握,脸色微变。李砚虽说没脑子,但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政务看不懂,这支童谣他还是听得懂的:若是只看字面意思,便是一只淘气的小喜鹊,不顾自己的娘,非要飞上枝头玩耍。小喜鹊啊,莫要顽皮了,快捉虫子吧,不捉虫子的话就别挡我的路,不然我打你脑袋!一个调皮的山野孩子形象跃然纸上。可是,李砚有个小名,叫小麻嘎(岭南人方言小喜鹊,吕皇老家即为此地),童谣将小麻嘎换称鶾鷽,但都是同一种东西。童谣肆无忌惮地喊出李砚的小名,说他登上极顶(飞上枝头)便将吕皇挤下台(扔下娘)。这时有人对李砚喊话了,你得要这样,你得要那样,不听话的话我便要打你的头。(要知道李砚的娘就是因为“不听话”,挡了李砚,也可以说是钱彧的道,被人爆头了)。一支童谣,不仅点出了肮脏的大德宫变内幕,还讽刺李砚弑母,有违孝道,不仅如此,他李砚还懦弱无能,甘为他人玩偶,怎能不让李砚急火攻心?李砚握紧拳头围着茶桌猛转两圈,终于恨恨地一挥手,“我要让钱彧去查,究竟是谁作的这支童谣,待我查出此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李砚狠狠挥舞着自己沙钵大的拳头,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琬儿疾步上前,温言安慰他:“陛下勿要急躁,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陛下可是要学那周历王?一支童谣而已,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李砚涨红了脸,满面不甘,“朕,朕乃天子,难道就任由一帮小儿嗤笑!“陛下。”琬儿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拂安抚,“都说有容,德乃大。陛下贵为天子,就更应当有天子的肚量。若是陛下为了山野小民的一句话便暴跳如雷,非要揪出罪魁祸首兴师问罪,与那口出狂言的无赖一较高下,陛下便与那锱铢必较的市井泼妇有何区别?”琬儿微笑着轻轻拍打李砚的手腕,眼中有星光闪耀:“陛下新承大宝,若是能放宽胸怀,宽宥您的政敌,拉拢他们,感化他们,您是帝王,只要您做出了这种姿态,您还怕他们不会匍匐在您的脚下,诚心膜拜,山呼万岁吗?”李砚终于平静了下来,他觉得琬儿说得很有道理。小时候就听父皇说过,以武服人乃口服,以礼服人乃信服,以德服人乃心服。于是李砚敛去了满身利刺,开口问道:“那琬儿以为,朕应该从何处下手呢?”“陛下以为眼下最大的障碍是谁?”李砚望向琬儿,目光微闪,“琬儿是说,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