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珊瑚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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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有一點點奇怪。所有人都好像喪失了嗅覺。 所以鏢師們都很臭。因為他們自己聞不到有多臭啊,就缺少搞好個人衛生的動力。 白瑧身上沒有人味,也就只有九初自己聞到,別人都不在乎。 九初進妓院時,跟管事的說好,她只賣自身。白瑧是她姊姊,身有缺陷,她要養著,是不給接客的。 聽見的,倒也都夸她仁義,有手足情。 反正她一個開工,也夠錢養白瑧的飲食冷暖了。 妓院忙忙的讓九初開工接客。畢竟另外有個小妓女馬上就要被打發出去了。院裡需要九初頂上。 說起這小妓女,來歷倒也特殊,可以出個話本的: 在江上本有伙打劫的,做這沒本錢的買賣,靠的就是身強體壯能打,給對方武力壓制。但有個打劫的臨陣肚子疼,低頭一捂肚子的工夫,就讓被打劫的客商奮起反抗、啪的給打死了! 以此為契機,商隊眾人都膽大了,一起反擊,還真把強盜們都打跑了。這些商人回頭再一看被打死在地上的強盜:咦他肚子怎麼在動! 大家本來以為這死強盜肚子大,是因為胖,卻沒想到那裡面有個孩子。 原來這死強盜也是個雙性,外表看起來是個男的,肚裡能懷孩子。剛才肚子疼,也是胎動。他被一下子打死了,肚子裡的孩子還沒死。可要是生不出來,一會兒就該給憋死啦! 有個商人大發慈悲,幫忙把肚子剖開,從死人身體裡挖出胎兒。這嬰兒身量倒已長足,滿臉青紫,給拎著腳臨風一個機靈,打個哭啑,算是活了。客商就把她帶回家,跟自己小孩一起養了。 雖說是有點惻隱之心,才救了這個孩子,到底沒什麼感情。越是養,還越是心疼錢:這養幾頭豬都早該出欄幾百斤啦!養個女孩子圖啥呢? 能拿得動草了,就叫她摟草;抱得動帚了,就掃地。針指也早早的教了她。家務能做的都要她做,還覺得養這是養虧了。 至於感情……什麼是感情? 可這小孩子越長越大,家務之苦倒也算了,最苦是家裡冷冰冰的,對她沒感情。偶爾她偷拿了家裡一點東西,商人氣壞了,把她打得死去活來的。小孩子身上疼,心裡可高興了:生氣,也是一種感情啊。 一種很濃烈的感情呢! 如果沒有別的選擇,那她只好喫這種。就好像如果沒有大魚大rou,人只好喫咸菜。 小孩子偷家裡的錢、故意把東西弄壞。這樣她就可以得到關注了。爸爸會打她一頓。打得可疼了。能疼好幾天呢! 再後來,她遇見了一個男人,對她非常非常關心,也會把她的身體弄得很疼。弄疼了之後還一直跟她說好聽的。她暈乎乎的,宛如在雲端,不相信人可以有這麼幸福的體驗。 那時候她就不住在家裡了。從家裡跑出來了。男人的身邊才是她的家。她有家了。 這個家也沒呆多久。男人把她賣到了妓院。 女孩子……啊,她現在已經不是孩子了。男人告訴妓院,她叫阿善。其實那個商人家裡叫她揀善。因為她是商人發善心揀回來的。 妓院諧了個音,給她改名叫珊瑚,就跟其它珍珠寶貝們一起接客了。 珊瑚難過了一小會兒,但她很快發現妓院的管理者們都很關心她,如果她做錯了會打她,打得也可疼了,如果她做對了呢,會夸她,甚至還會給她獎勵,譬如親她一口,抱抱她,甚至給她一個有rou的包子。包子,有rou的,專門給她的呢!甚至親手放到她手裡,一邊放一邊還對她笑,還接著親她呢! 珊瑚覺得這個地方真好。 等到開始接客了,珊瑚覺得更好了。客人們在乎她,會投入很多時間和情緒給她,會把她弄疼,也會對她很親密很親密。 之前只有一個男人,可現在,有很多男人能對她這樣了。 這是什麼神仙地方啊! 珊瑚很感動,也很怕被從這裡趕出去。所以她很努力。或許是太努力了。才沒多少年,她就已經被用舊了,尤其是兩腿間被糟蹋得很松了。她最多二十七歲,看起來像三十七的,私處簡直是七十七的。客人不喜歡了。妓院也覺得留著這樣的貨色砸自己的招牌。她不是珊瑚,是泥巴,再容她占個屋子都可惜院裡的日常開銷。 但……到底是個二十七歲的女人呢!正常客人雖當她腳底泥,有些年紀老大了、條件非常差的,也還會愿意花一點錢買她。那妓院還能從她身上最後賺一筆。 這個妓院的院長相當厚道,看看露出購買意圖的幾個老窮倌,不是殘疾,就是有病,要麼看著像變態,總之不像能好好過日子的。想想珊瑚在院裡這些年兢兢業業,沒功勞也苦勞,從一個火坑推進另一個狼窩了此余生,實在可憐,竟不如讓她把幾年攢的首飾錦繡留下抵給院裡算贖了身,她自己的私蓄容她帶上,院裡還愿意貼些粗使家什給她,讓她出門自謀生計罷了。 這是難得的好心。倘使是個普通女人,從此不論賣茶還是針線度日,余生也可安頓了。但珊瑚聽了卻反而痛哭失聲。她說:“不要趕我出去啊!我什麼都肯做的。” 院長臉皮抽了抽,覺得她這就有些不識相了。 珊瑚接下去的話卻很識相:“媽媽你能找到有誰要我嗎?有人要,就把我賣了給他吧!” 院長道:“那人要醜得臉都不是個臉,就是個豬屁股洞呢?” 珊瑚道:“他不嫌我,我就不嫌她。” 院長默默看看她雖然給糟蹋壞了、但好歹是張臉的臉。深刻的感覺這不是臉壞了,是腦子壞了。 院長又問:“那他打你呢?” 珊瑚笑了,黃黯褶皺帶傷的臉都亮起來:“他肯打我,我給他打。” 院長:“……”行吧。 就接受外頭的報價了。 出價最高的是個瞎了隻眼睛的啞巴,老筋rou挺虬勁,為人不好相處。 珊瑚滿心歡喜的把刺繡鑲珠的衣裳都疊起來,交給院裡,換回幾件粗布的日常衣裳,聽著外頭還有幾個人出價競爭自己,將衣包捂在臉上高興得笑出聲來,回過身,就看見一個白嫩的漂亮女孩子,手抄在薔薇花色鑲邊的袖子裡,看著她。眼睛像一雙星星。 那是九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