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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点点头。“这……是他什么时候雕的?”老掌柜想了想,拿手在自己腰间比了比,“那时候小鹤才这么高,大概是七八岁吧,想来我店里讨果子吃。小孩固执得很,我给他吃,他还不要,非说要把我的招牌修好我再给他。可有趣儿个小孩,可惜他现在不在,随哥哥去京城了。他要是在了,你就能见见。模样漂亮得很,雕得东西也漂亮。”“他家住哪?”陆沉问道。老掌柜一指,“前面长干巷,对子写得是‘继往圣绝学’的就是他家,不过贺先生在洛水村教书,现在应该是不在家的。”陆沉向老掌柜告辞,进了长干巷。顺着巷子一家一家的找,真的找到了一个对子写得是“继往圣绝学”的,别人家的对子都是“春回大地”、“万事顺意”之类,相对比之下贺家的对子格外显眼。这当然是拜贺筝贺温玉那书呆子性格所赐。陆沉站在贺家的门前,大门紧锁。门上的门神不是贴上去的,而是用小刀刻上去的。应是平安所刻。陆沉又仔细看看木头的横梁,没刻什么。反复看,终于在门牙上找到一排小鬼。陆沉趴在地上仔细看,连起来似乎是个故事。讲的是八个小鬼抬着一个姑娘嫁给她的情郎,但其实姑娘已经死了。故事只有一段,陆沉走到隔壁家的门牙,趴下看,果然,故事又连上了,那男子已经娶了妻子,有了孩子。姑娘的魂魄灰飞烟灭,人一共三魂七魄,八个小鬼忙跑去抓,跑掉了两个……陆沉趴在一个一个的门下看,每个门牙上都刻着一段故事。贺平安刻得浅浅的,故意让人看不见。后来陆沉发现,他所走过的每一条巷子,其实都有贺平安留下的痕迹。只是那时的贺平安还是个孩子,个子矮,刻得都很低,于是起初陆沉没发现。又回到箍桶巷,这会陆沉的关注点就不一样了。他在仔细找贺平安刻下的东西。每一家店铺都被贺平安刻了些什么,或是招财进宝的财神爷、或仅仅是几只小兔子。看着这些浅浅的画,陆沉便能想到了贺平安当时在想什么。他仿佛看见了,那时的贺平安趴在地上,编着故事刻着画,边刻边傻笑。不知不觉又走回了那家蜜饯铺。老掌柜看着陆沉一直在路边弯着腰寻找贺平安刻下的画。笑道,“小鹤要是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刻的画,肯定高兴。”陆沉想了想,买了一包蜜饯。贺平安小的时候就爱吃这个。“掌柜家,这条巷子为何叫箍桶巷?”陆沉问道。“因为最早这里住了个箍桶匠人,渐渐地,做生意的都集中在这条巷子里了。”陆沉又问道,“那那条巷子,为何叫长干巷。”“因为那巷子很长啊。很长的巷子便叫长干。”“喔。”陆沉点头。“其实不是。”掌柜突然笑了。“客官真的不懂何为长干?”陆沉摇头。“长干的意思啊,便是两个人,一起在这里出生,一起在这里长大,又一起在这里老去的意思。”老掌柜不经意地说着,就像贺平安雕得那些木头一样,静静地融在暖和和的阳光里。陆沉想了想,觉得莫名其妙。“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的便是长干巷。”傍晚,陆沉回去。林仲甫问,“王爷这一天去了哪?”陆沉道,“我不走了。”“啊?”“你们回东南吧,我留在这里。”“王爷你这又是做什么?”“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军队的人问了,你就说我回京城了。京城的人问了,你就说我留在东南了。”“王爷,你这是要置江山社稷于何地?”林仲甫沉声道。“林先生。”陆沉忽然笑了,“我现在一回到京城就想杀人,你说怎么办吧。”林仲甫沉默良久,终了,重重叹了口气。……第二天,军队出发了。陆沉留在了江南。他又回到长干巷附近。继续仔仔细细的寻找贺平安留下的印记。他要把他刻下的东西都找到。许多年前,平安在这大大小小的巷子里,刻下了数不清的故事。许多年后,陆沉来到这里,把它们一一找到。他看着那些画上的故事,就仿佛平安在讲给他听。于是,他也讲给平安听。平安,那时我说你若是死了,我便去死。你说,也好。那时候我们以为,同生共死,便是足够爱了吧。但其实还是不够。于是现在我反悔了。我打算好好活着,就住在你的家乡。然后,回忆你一辈子。作者有话要说:☆、第七十五章清晨,陆沉结了客栈的钱,往城中走。他做事一向细致,唯独对钱没有概念。那日,只记得打发林仲甫等人走,却未给自己多留些银两。实际上他这几日头脑都是乱的,只是自小习惯了不动声色,便使人从表面上看去一如常态。陆沉在客栈住了几日,钱就不够用了,于是想去赚些。可是该如何赚呢?走在大街上,看着一排排的商铺,有的人会箍桶、有的人会铁艺、有的人会酿酒、有的人会说书会唱戏,倘若贺平安在世,也可以开家木匠铺……陆沉第一次发现,除去那些野心那些抱负,自己竟什么也不会。不知不觉,走到了江南贡院。贡院是金陵城最繁华的地方,每隔三年,江南五省的学子都会齐聚于此进行秋闱考试。久而久之,贡院附近林立了大大小小的书院私塾,来自诸省立志考功名的书生们常年住在此地,立誓不得功名不回乡。江南的学术氛围重,几位文坛大师理学泰斗都在此讲学,每月中旬都会在鹿鸣书院举行诗辩会。当年程朱二人一场太湖之辩更是名动天下。于是,又有大批京城子弟甚至西蜀的读书人,都不远万里,慕名而来。(历史上有鹅湖之辩,在此偷梁换柱)贡院附近自然少不了书馆,一条夫子街上,林立了大大小小十多家书馆画斋。陆沉跨进一家,去买纸笔,许久不练字,早已手痒。怎奈他眼光高,挑的那徽宣湖笔皆是上品,身上的钱便不够了。于是陆沉出了书画斋,去当铺把自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