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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观众,当他想象那个情景的时候,他发现他们甚至也变得与普通的观众一样陌生。这种感觉令秦海鸥的精神难以放松。因此在做出决定之后,他想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练琴。以往在演出之前他一定会练琴,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也是他不可能更改的一个习惯。然而,当他在钢琴前坐下来时,秦海鸥却茫然了。通常在音乐会前他总有成套的曲目可以练,必弹的曲目,备选的曲目,加演的曲目等等。可是这一次,他要演出的全部曲目就只有谭硕给他的四页纸,而这四页纸上的所有内容他都已经能倒背如流,他能闭着眼睛把这首曲子从头弹到尾再从尾弹到头,不仅如此,他还能把它弹出各种花样,他只需在其中任选一种,就足以完成这次演出。直到这一刻,秦海鸥才发现,他竟然没有内容可以练。明知没有内容可以练,却又觉得不练就不能安心,明知已经练得绰绰有余,却又怀疑自己还是练得不够好,这种矛盾让秦海鸥焦虑起来。他仍然每天都去柳岸弹琴,也会每天把那首小品练上几遍,但这并不能安抚他焦虑的情绪。这种情绪随时间的推移逐渐显露,起初只是令他偶尔走神,或是在说话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情况很快就继续恶化,他整个人都变得沉郁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发自内心地高兴,也没有什么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珠珠见秦海鸥整天闷闷的,以为他是在镇上待得太久所以觉得无聊,便建议他出去玩玩。可是在谭硕看来,秦海鸥的变化却意味着另一种征兆——即使知道自己将在一个轻松的场合进行演奏,即使无人逼他、他明明可以选择放弃,秦海鸥也仍然在给自己施压。这似乎已成了他的一种惯性,一旦陷入进去便难以停止,如果不能对他进行有效的干预,任由这情况发展下去,他就会重蹈覆辙,把自己逼入死角。谭硕意识到这一点,却感觉很棘手。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秦海鸥又处于这样的状态,现在要对他施加任何影响都必须慎之又慎,否则一不小心,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会毁于一旦。谭硕把秦海鸥叫到米粉店的二楼,交给他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秦海鸥有些纳闷,谭硕便道:“我把咱俩的礼物都买好了。要是到了那天你不想弹,你就拿这个送给她。”秦海鸥捧着盒子,怔了好一会儿,渐渐地回过神来。他没想到,谭硕竟然连这也考虑到了。这些天来他的焦虑感与日俱增,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可以选择不弹。但这份备用礼物提醒了他,他不是非往前走不可,他原本是有退路的,如果他不愿往前,他完全可以停下来,或者退回令他觉得安心的地方。秦海鸥看着手中的小礼盒,心里突然就放松下来,感觉好了很多。这就像一个走在悬崖边的人,本来一心只想着脚下的深渊,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上系着一根安全绳,绳子的那头有人紧紧地拉着他。这一刻,深渊就变得不那么可怕了。谭硕为了缓解秦海鸥的压力想出了这个办法,这个办法也确实在短时间内起到了作用。然而,随着日子的临近,秦海鸥再度不可抑制地焦虑起来。他感到非常紧张,这种紧张感与他在最后一次音乐会前的感觉一模一样,令他坐立难安,压抑至极,根本没有心思去做任何事情。第四十六章眼看距柳阳的生日还有两天,秦海鸥失眠了。第一次他不敢说,到了第二天夜里,他仍然睡不着。他在客栈的房间里呆坐了几个小时,然后到镇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回来后便想去找谭硕,可这个时间谭硕还没有起床。秦海鸥坐在米粉店二楼的楼梯口,继续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谭硕总算出来了,一开门看见秦海鸥垂着头坐在楼梯上,吃了一惊,忙上前问:“怎么了这是?”秦海鸥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去:“我睡不着。”谭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想了想,在旁边坐下来,试着问道:“要不,咱们不弹了?”秦海鸥的表情非常痛苦,听他说完,眼眶都红了一圈,皱着眉头不吭声,脸上满是不甘。谭硕看得明白,秦海鸥还是想弹的,他始终不肯选择那条已经准备好的退路,即使焦虑的状态反复出现,他也仍然想要迎难而上。虽然此刻他正忍受着焦虑情绪带来的折磨,但如果他真的放弃,他一定会感到更加痛苦。在这种时刻,谭硕自然会支持秦海鸥内心所倾向的选择,但他嘴上仍然劝道:“你都紧张成这样了,不如干脆别弹了,这算多大点事儿,犯不着为了它这么遭罪。这件事咱们以后再慢慢想办法,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把那盒礼物带过去送给她,吃好喝好,轻轻松松玩一趟,怎么样?”秦海鸥回头看看他,谭硕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在认真地劝他放弃。秦海鸥本来就在焦虑与不甘之间纠结不已,听他这么一说,不甘的感觉立刻占了上风。他已经低迷了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决定迈出这一步,这些天来倍受煎熬,到了最后一刻竟然又要退缩,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我要弹。”秦海鸥深深地呼吸,努力将一切令他动摇的感觉都压下去,“我一定要弹。”谭硕往裤子口袋里摸了摸,把烟盒掏出来,抽出一根烟,又往衣服口袋里摸了摸,摸出打火机,把烟点上。他把这些琐碎的动作做得拖拖拉拉,因为他需要时间思考。现在,他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秦海鸥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但仅仅稳住秦海鸥是不够的,他还需要更进一步,让秦海鸥能顺利地完成这次演奏。谭硕想了一会儿,把已经点着的烟递给秦海鸥。“我不抽烟。”秦海鸥说。“抽一口。”谭硕说。秦海鸥接过抽了一口,顿时呛咳起来。谭硕问:“我这曲子,你现在已经弹出多少个版本了?”秦海鸥默算了一下,虽然他一直在不停地尝试,但除去风格相近的、不够出彩的,以及想法尚不成熟的,最后可以作为固定版本进行演奏的,其实并不多:“四五种吧,其他的我都不是很满意。”谭硕“哦”了一声,又问:“那依你对柳阳的了解,在明天的聚会上,你觉得弹哪个版本最合适?”秦海鸥转头望着他,愣住了。自从决定要在柳阳的生日上演奏以来,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知道这首曲子有很多种处理方式,这些都是他亲手试出来的,但这件事与他的焦虑感相比,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只要一想到他即将在众人面前进行演奏,他就紧张得无所适从,哪还有心情来想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