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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他的这一脚还真就没踹出去。冯君长舒一口气。这时候孔慈正在凝眉,她凑着门口的亮堂凝望他一阵,他目光犹疑关切,他手掌的温度拖抵在她后背和膝下,这场面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孔大哥,放我回去罢。”冯君在他面前卸了那早前的局促脸红,就刚这一瞬,看他就仿佛看家人。孔慈叹口气,转身将她放回去,“这终究还是你自己选的,我是一个外人,自只能劝你不能强迫你,但我这事不能不告诉你兄长。”冯君拼命摇头,“这时机不好,我听说兄长要外戍,这时候让他担忧有何用。”见孔慈不答应,冯君想了想,“你若实在想说,就同公主说罢。娘儿们的事,我若是想请人做主,总是请公主更合适。”冯君越说越顺溜了,面上的表情也没昨夜那么坚硬孔慈明白她说的是现如今的和国公主赵顽顽。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冯君虽然初时知道文迎儿确然震惊,但想想文迎儿往日言行举止,除了那懵懂的记忆,几次三番的在冯宅的主事确能让她暗中敬佩。尤其冯君嫁入这吕家时,她都能一眼看出吕缭和吕夫人的不对劲,提点她,又为了她给吕家送礼,她就算表面上不想低头称谢,心里却是感激的,那会儿她是真把文迎儿当嫂嫂了。而如今她一朝变为公主,还是过去与权宦争斗的崔氏的遗孤,这让她更生了同病相怜之感,以往那些针锋相对,倒显得她十分小人,而如今自己尝到失去尊严被践踏至谷地的感觉,竟能生出同理心来。如今这赵顽顽,是她嫂嫂。孔慈答应下来,终于不再动她身体了。他把她摆得直了,冯君笑一笑,“倒别这么愁眉苦脸,我胳膊腿儿现下能动了呢。”说着自己动动胳膊,自刚才突然能折手肘后,两个胳膊都活络起来。孔慈点点头。冯君抿了抿唇,“你也是将有妻室的人,不宜在我这儿久留,你的心意我记下了,跟月凝说一声,我就好了,莫太担忧我。”孔慈给她掖好被角,“那我得空,便来看你。”冯君吸吸鼻子,免得让他瞧出情绪,笑道:“不用。”“这你不用劝我,也阻止不了。”还没再说话,他都已经翻窗出去了。冯君意犹未尽地,望着他那走的背影,窗子外早就没人了,但窗前有颗树,风吹摇摆。孔慈让人将信拖内侍带给赵顽顽,正好霜小也在她屋里,听见是孔慈托人送进来的,也不多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待在里头不出去。赵顽顽看完,知道了冯君在吕宅的事情,冷哼一声,心想这吕家收了她的翡翠,仍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来,真恨不能让人把那吕缭拽出来打上一百板子算了。但显然,若冯君想这么做,也不用让孔慈这么小心翼翼给她递条子了。转头看见霜小在她旁边晃悠,于是叫住她:“孔大哥有过问你安好,我该怎么答?”霜小道:“我在公主身边,样样都好。”赵顽顽于是跟内侍说,“就这么回传吧。”那内侍退去了。见霜小还赖着发呆,赵顽顽将纸条伸过去,“你看看吧,这上面写的。”霜小一个激灵,摇头,“我看作什么,他给公主说事,肯定说的都是大事。”说罢这才小步走出门去了。赵顽顽瞧她这模样不免担忧,将绛绡叫进来,“你盯着她些,这里不比我那蕊珠阁,这是太皇太后的长兴宫,官家的侍卫、内侍省的眼睛,都长在这里,别让她糊里糊涂的,出些什么差错。”绛绡道明白。太皇太后回宫后,仍如以往那样吃斋礼佛,赵顽顽便往同陪她一道,替她抄录些佛经。后宫里赵煦每日过来看望,皇后与嫔妃们也争相往这儿跑,太皇太后还见见皇帝和皇后,嫔妃们来时,时常因为她礼佛不出,屡屡让赵顽顽出来顶。皇后今日又过来,一进门就哭哭哒哒,坐了一会儿等传唤,结果太皇太后又把赵顽顽给推出来了。皇后不甚愉快,“大mama今天又在佛堂里头?还是歇下了?”赵顽顽道:“大mama安静惯了。”“我这小辈老是搅扰大mama,她都不愿见我了。”皇后也惆怅,但若说不倾吐,她亦是不痛快,倒赵顽顽不是后宫人,不管以前好歹,骂别的女人她能当着赵顽顽骂。骂了半天赵煦的新宠,又觉无趣,因她如今确已三十余七,不得与年轻貌美的女子比,更何况赵煦又没有子嗣。赵顽顽因为在佛堂里熏陶的时间长了,皇后看她都有些佛面,笑眯眯的和以前那模样有些区别,倒问说,“你觉得该如何?”赵顽顽让人给她看茶,上茶的正是霜小,心不在焉地将烫茶一把倒在地上,倒是没溅到皇后身上,溅到了她自己身上。皇后瞥一眼,也不晓得这是赵顽顽身边还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还是不能张口就以气势压人,只瞪一眼道,“眼看着点儿。”赵顽顽给绛绡使个眼色,绛绡在门口瞧见,赶紧将她换下去了。皇后将手在赵顽顽肚子上一摸,“显怀了,胃口还好,爱吃酸的么?”赵顽顽道:“是爱吃酸的多些。”皇后立即羡慕神情显露出来,赵顽顽瞧她神色,“太皇太后现在是喜欢安静,但还愿意见我,也是因为这小小儿。老人都喜欢小孩儿,看上去有希望。眼下重孙辈儿还没人,太皇太后亦是着急。若是你有了儿子,再过来,还怕太皇太后不见你呀。”皇后随口道,“我哪有那福气。”“怎么没有?”皇后不悦,正想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结果看她那笑着的神情突然领悟了。“你的意思是,李相还有御史大夫们所说的选立储君之事么?”赵顽顽道:“过继一个能给谁抚养?”那正是定然会给她堂堂皇后抚养。若是新宠的这几个真的生了,母凭子贵,赵煦更加宠爱,她的好日子更没了,若将她们生的拿来养,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大费周章不说,将来若是生母常健,还有两宫太后之分,生母嫡母之争在前朝屡见不鲜,反而过继过来的就只是她的——既然怎么养都不是自己生的。赵顽顽算是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可是官家一听此事便恼怒,根本不让提及啊。”但转念一想,这赵顽顽说的,大半就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储君不定,前朝争议也不会停,那太皇太后的心事也落不下。官家就算现在不听,将来也会听。这段时日内,只要别让那几个新宠有孕,便可了。赵顽顽瞧她终于开窍了,又抿了抿唇说,“咱们皇亲当中,适龄的男孩儿都有哪些啊,我对宗子们都不大熟悉。”皇后一听,眼明心亮,“过几日时宴叫他们全都过来,官家登基后,还未开过时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