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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驱使那酒盏缓落在不远处,对他道:“两世为人,到如今我只剩一事不明了。”水月君平淡道:“隋河?”我道:“是,我心中已然有些猜想,却还是想要你亲口对我道出原因。”水月君微微蹙眉,像是想起此事有些费力,过了片刻,他缓缓道:“隋河……我的确未料到他会伤了你。”我打断道:“你一丝情义也未给过他,为何还要与他纠缠?害得他走上邪路,害苦了云殊君。”水月君许久没有回答我,直到我以为他不回再开口了,他才随意地道了一句:“有几分似你。”“……”水月君遥望着远处天际,面上依旧是冷寂的神色,他道:“未识得你前,光阴于我毫无意义,千秋万古转瞬即逝,你灰飞烟灭后,这光阴与我而言,却又太过漫长。隋河那年对我说,想要永远陪着我,那日我酒醉之中,他的几分相似,便成了九分相似,我就应了他,后来虽然酒醒,也觉得将错就错并无不可,仅此而已。”“后来他趁我封印神志沉于湖底时,设法闯入了幻境,看到了前世之事,我混沌之时虽略有感知,却觉得让他看到也无妨。”“他以为瞒过了我,”他抬手唤起一朵水滴在指尖把玩,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我不与他计较罢了。”听他这样的口气,我更觉心寒,不久前他在我面前落泪,我不得不承认,那一瞬我为之心悸,但是此刻,我才再一次确定了,这个冷漠无情的水月君,才是真的他。我冷冷道:“这么说来,隋河看了前世之事跑来与我同归于尽,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唯一不正常的是,怎么不去杀你?”水月君若有所思,最终也只是颇为轻巧地道了一句“谁知道呢……”是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古往今来,痴男怨女的故事,说到最后,多半也只剩一声叹息,一句“谁知道”而已。我扬起剑尖,阳光映在上面,衬出一点寒光。我对他道:“水月君,你待我有恩,也有仇,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在心中,仔细算来,到底还是仇大了些,如今我向你来讨,如何?”水月君立在湖心之上,素衣广袖,昳丽无双。即便是到了今日这番境地,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风姿的确出众极了。可惜这样的人……没有心。他淡淡应道:“好。”我也道:“好。”不等这字落地,我便挥剑向他刺去。不过眨眼间,我已然攻到半途,只见水月君动也不动,只是捏了个诀,他手指一点,我与他之间便骤然拔起一道冲天水幕,那水幕隔断了整座天地。虽然是水,但是我心知水月君驱使的水幕如同钢筋铁壁,若换了旁人,法器抵到上面定会折断。只是我偏偏不是“旁人”。我不假思索的一剑向水幕中刺去,剑尖毫不费力地穿过面前的水幕,溅湿了我的衣衫。水月君的修为极高,又执掌天下幻境,不知这水幕后是怎样突如其来的险境。这样的念头不过维持了一瞬,我已随着剑锋穿过水墙。有什么极快的闪过我的脑海,我突然莫名一顿,还来不及看清水幕之后的景象,只听耳边的汹涌涛声呼啸而来。我本能的一挡,霎时被淋得透湿,直至水幕落尽,我缓缓挪开遮住面目的臂弯。只见水月君就这样静静地立在我面前,我所执的清正,距离他的喉间不过半寸。方才我若没有收手……只怕他早已被我刺穿了喉咙。我望进他幽深的黑眸中,低声道:“为何不躲?”水月君又露出一个莫名的笑,答非所问道:“灰飞烟灭……是什么滋味?鹤别。”清正的剑尖微微一颤,我有些纳闷的看着这剑。水月君也盯着那剑尖,道:“我已经……没有什么想做之事了,你曾去过的地方,我也想去看一看。”剑尖颤的越发厉害,我用尽浑身力气往前又送了一毫,哑声道:“那里是一片虚无混沌。”“虚无混沌……”水月君低低重复了一句,又道:“那很好。”“好什么?”水月君道:“我自化形便在此了,想来也是自虚无混沌中蕴生,如今也是时候回去了罢。”他微微垂眸,不知在看什么,忽然问道:“你为何突然停剑?”“水月君。”我收回清正,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我挽了个剑花,反转了剑身,我执着剑柄在他额头轻轻一碰,他的发丝被风拂上我的手背,有些微痒。水月君有些困惑地微微歪了歪头。我忍下心口处莫名的撕扯之痛,强自道:“虽然未真的刺中你,不过,就当我的仇已经报了。”“就当?”“嗯。”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岸边走去。这湖面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澜,我突然觉得镜湖实在太广阔,太冷清了。我随手折断清正,丢入湖中,听着一声入水的沉闷响动,我没有停歇,边走边道:“水月君,今日`你我恩怨尽消,从今往后,天上地下,永生永世,再不必相见”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水月君悠悠的声音。“依你。”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忽听身后水流汹涌的异动。低头望去,只见湖面下方暗流湍急,全部向我身后急速冲去。我豁然回头,入眼却见水月君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立在湖心,湖面似镜,他也似镜。他神情黯淡地望着我,忽然间他四周的湖水涌动起来,如巨大的瀑布般将他拥在正中,水花飞溅,却仍然似曾经无数次一般,没有沾湿他的一片衣衫。我无措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他缓缓下沉,下沉,直到水面恢复了平静。水月君沉入镜湖湖底,他将自己永远地沉封在那里。从此之后,我与他果然再也没有见过面。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我只知道镜湖下起了雨,我端起树下那盏逢春,失魂落魄的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饮了一口盏中酒。不知为何,酒盏也抖的那么厉害,也不知道为何,酒盏里的逢春越喝越多,喝到最后,我疑心里面都是雨水了,但是雨水怎么会那样苦涩。我没有再回头。第六十二章离开镜湖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场雨,并不只有在镜湖才下的那样大。等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人间街市中,浑身上下淋得透湿,时值深夜,街上万籁俱寂,一个人也没有。我走走停停了一阵,尽管我知道有几个地方必须要去,有几个人必须要见,但是至少在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