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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手术,以胡医师的年纪,她应该也是第一次独立主刀,但不论是植入还是缝合,活都做得很俏,可以说是一丝不苟,手术之前的天人交战,似乎并未影响到她的专业。他正在心底饶有兴致地评估着十六院和a市医科大附属医院的水平差距,偶然一眼瞥到监视器,语气顿时紧绷了起来。“他最近这段时间减重太过了,心脏可能受不了——”正在安放假体的胡医生手停在了半空,但并未让开陈医师上前查看患者的情况,陈医师急了,“让我看看——”他的语气,忽然一顿,多少有那么一丝狐疑地看了胡医生,又看了看患者——患者依旧双目紧闭,安详地躺在手术台上,生命的流失有时候是很安静的,表面上看不出多少端倪。胡医生依旧站着不动,她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似乎有进入污染区的趋势。许许多多复杂的前情流进陈医师脑海内,这个突发情况可能引发的种种后果,患者的,医生的,麻醉师的,也逐一铺陈开来。——人当然是不会死也不能死的,但是,主刀医师的手,按照职业习惯,全程都会保持在无菌区,这也是为什么换刀换针都是护士来做的缘故,执刀的手一旦进入可能被污染的区域——人应该不会死,但脸……是可以烂的。他的眼睛跟着胡医生,也跟着她的手,时间仿佛都慢了,看着这双被蓝色手套包裹的手一点一点的下垂,也看着她沉凝的双眼,逐渐下沉的眼帘——216、真假“嘀——”单调的报警声在手术室并不罕见,有时也往往并不意味着极端险情,但在此刻更加渲染了紧张的气氛:患者心跳下降到危险区间的时候,监测仪会发出报警声,患者的心肺确实是出问题了。胡悦伸出手拍了一下呼吸器,“活瓣卡住了吧?”她说,像是要验证她的话,气阀发出尖锐的通气声,麻醉师从她身边挤进来,一拍大腿,“怎么这台机器也出问题了——还一点声音都没有。”麻醉期间的险情,若不是患者自己身体撑不住,出现过敏或是器官衰竭,一般来讲,情况都出现在麻醉呼吸循环系统的故障上,这个型号的呼吸机,年限久了管路内的活瓣容易出问题,大家都不是第一次遇到,也是陈医师自己胡思乱想,有点大惊小怪了,胡悦说,“一般我们院好像都是两三年就换一套新的。”“毕竟是s市大医院,有钱啊。”护士们都很羡慕,七嘴八舌地说,“我们这工资有时候都拖欠,还给换机器呢,没门。”问题找到了就好,气阀出问题,被拍一下暂时好了,但当然也不能继续用,保持人工按压,随后换台呼吸机就行了,陈医师流着汗上前cao作,精神紧张,动作却熟悉,果然,换好呼吸机,袁苏明呼吸畅通,血氧饱和度和心跳渐渐恢复,胡悦回到手术台边继续执刀,取过软骨进行缝合。“颧骨用软骨填充,会不会有被吸收的可能?这样,几年以后,效果恐怕不如遗忘吧?胡老师不考虑用钛合金构件吗?我读过你上个月发的论文,你们在s市给患者做的手术就大量采用了钛合金构件。”“如果是面部重建,钛合金会更好,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容易过敏,也不会被吸收,这是其余任何人造材料都无可比拟的优势。但是,我们是在做整容修复,他的颧骨并非因为意外事故受创,当时整容的时候,是将突出处磨平,改动的地方只有一点,结合脂肪才造成极大的视觉效果改变,磨去的哪一点,构件做不出来的,用一层软骨雕琢就足够了。”“那么,鼻部这边——”“鼻部就要用膨体了,鼻尖垫一片软骨就行,他在做手术的时候已经考虑好,给将来留出了修复的余地,下颔要用构件。”取软骨现场雕刻,这是最考验功力的手活,要快、准、稳,缝合却不能着急,各种动作的快慢轻重和节奏感,非数年不能熟练,而cao作全程,手部必须保持在无菌区,当地医院提供的助手问了两句,声音渐渐都小下来,胡悦像是臻入某种玄妙的至境,好像什么都没在想,注视着的鼻子就是鼻子,眼就是眼,手术准备中无数次揣摩过的局部特写不断在眼前浮现,挺拔的鼻部曲线,折角分明的下颔棱角分明,圆润的颧骨,这一切构成了极符合人类普遍审美的面部轮廓,脂肪、血管、神经、皮肤……“胡悦,你出来一下。”“哦。”无影灯光辉照耀,淡蓝色的手术单把光芒全都吸收,如果躺在台上仰视天花板,反而会看到扭曲的光芒倒影,淡淡的就像人影。那个穿着简朴的少女往外走去,肚内空空,一无所有,只有即将到来的坏消息。“你家里人有人找。”她低头缝合软骨,镊子来回穿梭,复杂的结成型。一片又一片浮现的记忆也无法让她的手指颤抖。“你是不是有病?”扇在脸上的耳光,热度好像还在,“不要闹了!不要不识趣!死了就死了,你要我怎么样,我的日子还要过下去!”她拉紧线头,力道恰好,不紧缝不住,太紧的话,软骨可能会被勒断,这是在几百块千层糕上练出的手艺。“我是没有钱给你念什么警校!你去念师范——师范还给生活费呢!”书包和行李袋一起被丢到地上,“衣服你自己拿回去宿舍洗——志愿按我说的报!”换针线,开始缝合,从里到外,一层一层,组织、肌rou、皮肤。“小meimei,真的不要再打电话了,你这是sao扰你知道吗,案子我们在查,我们一直在查!你要是觉得警察没用,要不然你自己来找线索?”“刀。”再开口,还在发际线边沿,这里的切口最小,皮肤被掀开,皮相被揭掉,露出活生生的血rou,这画面,足以让一般人作呕,而她视而不见,没有丝毫不适,只有手术区。“那个,胡悦,我们宿舍今天聚餐——要不,你也来呗,你这份我们帮你出了。”“胡悦你怎么会想到读这个啊,以后是赚得多,但是实习期间很苦的,而且现在工作那么难找——”“还来借?胡悦,你命苦我也就不说你什么了,但是我们能力也有限的,你已经25岁了,还要借钱读书?你看看你堂弟,23岁已经工作两年了!命苦就别读书!”软骨,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