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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眉头,回头见刘思文也是一般的神情,心内方安。虽然大家是该相互扶持,但郑岫之言,颇有结党的意味,似乎不妥。一时酒过三巡,席上又有人同郑岫道:“郑兄家学渊源,两位郑大人言传身教,今次郑兄又中在第四名,将来前途必定无量!听说前日沈砚将军与施二小姐订了亲,想来不久后便是郑兄的连襟了。你们一文一武两担挑,真是羡煞旁人啊!”郑岫笑道:“李兄说的哪里话!这不过是京中的传言罢了。沈将军何曾与我那小姨订了亲,我怎么不知?只怕是讹传罢。”萧索心想,沈砚不过与施家口头约定了婚事,究竟未曾走过六礼,也不曾下聘,此事如今也只能算作传言,可将来如何,还未可知。他绝不能让沈砚真的与施家订亲,否则有朝一日退亲,沈砚必会负疚一生,皇上也必不会轻易放过他。此事须得尽快了结才好,不然覆水难收,说什么都晚了。回去的路上萧索思之再三,同欧阳旭说:“初明兄,我有一事,想要请你帮忙。”欧阳旭酒意上头,正歪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闻言仍旧瞑着眼问:“何事?”自从那次萧索严词拒绝他之后,二人还是第一次这样亲近地说话。“我想请你,做我的相好。”沈砚一日不曾出门,在家恹恹地坐着,口内叹气不止。他至诚志坚地剜出这颗心,小心翼翼地捧到人家面前,谁知别人却不稀罕。可是似乎又有什么不对。他家独宝一向乖巧懂事,对他百依百顺,从未有过半分忤逆,为何偏偏在相伴终生这样的大事上执拗?以前他虽未明说,可细品他言行举止带出来的意思,分明是想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为何现在偏又非娶妻生子不可了?沈砚的聪慧脑袋,对这些事一向不灵光。他想破头,也只觉得从前或许是自己的误会,萧索一向是如此想的。他一个自小受儒学经典熏陶,且又至纯至孝的人,大约真觉得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才是一生最重要的事。叫他怎么样才好。言浚来时便见他这副颓唐的样子,随口安慰几句,又禁不住提醒他:“你可别只顾着伤神,外面流言多着呢!一说你当真与施家订亲了,一说不过是谣传,并没有这样的事。”沈砚此时倒不知究竟该不该订亲了:“且这么着罢,我想想再说。左右那日我去施家,不过是说想和他们家结亲,没说是谁和谁结亲,也并未说死了,也没真下聘,他们只是口头答应了,尚有变通的余地。”言浚今日是他请来的,其实御史台还有事忙,因问:“你还有什么事儿?无事,我就走了。”沈砚这才想起说正事:“过两天关试一过,就该殿试排名次了。萧索他……我怕皇上给他穿小鞋,请你想个办法,叫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定了名次才好。”“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儿!”言浚嗤笑,“你倒是真殷勤,无时无刻不cao心他的事,也没见人家给你什么东西!放心罢,皇上既然决定要用他,就不会再暗地里使绊子。我回去帮你联络几个人,到时为他说些好话,必不会叫他吃亏就是了”“多谢。”沈砚闷声道。言浚叹了口气,当即起身告辞。萧索犹自坐在马车里,欧阳旭舌头直打结:“你这……这是为何?你不是……嗯,你和沈将军挺好,从前我怎么说,你都……不愿意的。”“从前是从前,我现在改主意了。只要能离开他,叫我怎么样都行。我知道我这要求有点强人所难,欧阳兄不愿意也是情理中事。不过我的确没有别人可以帮忙了,所以……”“我答应。”欧阳旭不等他说完,一口应了。萧索却无丝毫雀跃之情,嘴角挂着一丝苦笑,道:“多谢初明兄。既然如此,请你帮我写几封信吧。”于是,三日后的清早,这几封信恰巧落在了沈砚桌前。萧索在沈府看完卷宗,直接去了吏部衙门。沈砚亲自送他过去,回来见一桌子的纸页,想叫人来收拾,又想此乃京兆府的案卷,不宜使外人接触,只好亲自整理。虽然是关试,但因废除许久不曾考,今年乍一恢复,众学子都如临大敌,格外重视些。与礼部主持的科考不同,吏部官员将他们随机抽取,每三十人一班,分批进入试房。与乡试、会试的号房也不同,三十人一排排坐在吏部衙门后的三间抱厦里,一人一桌隔不远,倒像殿试一般。关试时间不长,三百名贡士分十拨,依次进入厅内作答。上午依据案情作判词还好,萧索看的卷宗极多,腹中的判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因此信手拈来,料想应该不错。下午的问答,他却有些拿不准。因他是头名,每次都是第一拨迎考,几位考官大人对他印象极深。旁人不过三言两语问几个问题便罢,然而从他开头时,却问得又细又多。堂前坐着的有礼部尚书郑铎,萧索见过他,因而认得。况且他在郑岫答题时,往往回避,可见也不会是旁人。上首还坐着一位大人,似乎是吏部官员,在刘思文回答问题时,也回避了。萧索原以为刘思文与他一般,都出身贫寒之家——毕竟连一只猫都无处安置,还要寄养在他那里——但如此看来,他竟是官家之人。吏部尚书是个鬓发花白的老大人,萧索不认得,亦不知他的名姓,只得以“大人”二字尊称。老头子精神矍铄,拈着山羊胡须问了他一则案子:“今有一人夺财害命,公差将其捕获后,其子包庇其父,言称命案乃自己所犯。若由你断案,当如何处置?”萧索垂头道:“我朝律法规定,包庇案犯者与案犯同罪,又有‘匿jian与降敌同罪’之语。因此按律,当斩其父,坐其子。然圣人有云:‘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我朝以儒术治天下,依学生愚见,当收押其父问罪,开释其子归家。”他说完,厅内鸦雀无闻,没有一丝声响。春寒料峭的时节,萧索汗如雨下,又不敢抬手去拭,只得强自忍耐,额角似有几只蚂蚁在爬,痒痒的。半晌,吏部尚书问他:“若此人夺财害命,乃是为其母医病,又当如何处置?”萧索顿觉为难:前面一问中,他以圣人之言为由,主张开释其子归家,那便是默认了,律法要在儒家思想面前让步。这一问若他说无论如何都不可夺财害命,还是要收押此人,那便违逆了一个“孝”字,与他先前的主张不符,自相矛盾。但若因为母亲生病,便可以纵容夺财害命之事,罔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