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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心思来给自己致歉不成?他低声吩咐家童:“去跟他说,是我的马惊了他,并非他冲撞了我。叫他回去罢,不必来道歉了。”家童将这番话带出门,很快又回来说:“回爷,他说他不是来找您的,而是要求见府台大人。”沈砚又奇,这人消息倒灵,转脸问陈几顾:“府台大人可要见他?”陈府台顿了顿,凝眉道:“沈将军有所不知,这萧秀才是个有名的固执头。幸而他胆小怕事,才不致惹出什么祸来。下官此来是专为吊唁,顺便拜访沈将军。若有什么事,也该回府衙去办,怎好扰了沈将军的清静。”沈砚会意,回头道:“去跟他说,府台大人不得空。要他有什么事,自去府衙敲鸣冤鼓。”家童应声去后,沈砚又与陈几顾寒暄片刻,才亲自送他出府。那萧秀才尚未走,正在外面和一众小厮斗法,双手抱着沈府门前的石狮子,无论如何不松开。他穿着半旧蓝布衣,里面露出雪白的一截长襟,宽袍袖口却已蹭黑,益发显得文弱寒酸。陈几顾方一踏出大门,他便抖手软脚地扑了上来,泣不成声地求府台大人给他讨个公道。沈砚在旁劝解无果,命家下人将他拉开。他死死攥着陈几顾的官袍,修长骨节露出一段青白之色。手还挺好看的。沈砚暗暗地想。“学生冤深似海,家母为恶佞所害,求府台大人做主,受了学生的状子吧!”萧索瞳仁颇黑,眼角笼着一圈红,看得沈砚心里一动。陈几顾颇不耐烦,迭声催促身边护从将他拉下去。眼看文弱书生被彪形壮汉们团团围上,沈砚护花之心泛滥,伸手拦道:“陈大人,此人在我府门前闹事,冲撞先父英灵,着实可恶!这口气本将军可是忍不下的,请陈大人卖沈某个面子,将他交给我府上管家,非要他在先父灵前跪上七日,方能解我心头之气!”陈几顾沉吟片刻,笑道:“将军既这么说了,下官没有不从之理。只是这厮甚是倔强,若由将军带回去,恐冲撞将军、亵渎了沈老太爷英灵。倒不如下官将他带回,处置起来更方便些。”沈砚“哼”了一声,冷笑道:“这厮甚是可恶!陈大人是斯文人,比不得沈某这等治军的粗人。刺头儿本将军见多了,只怕还降服不了他?大人不必担心,今日非让这厮给先父守灵不可。”萧索听着二人讨论如何处置自己,别无他法,只得不住磕头,凄凄切切道:“大人,学生当真有天大的冤情,并非故意冲撞大人。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岂能不闻不问?”壮汉们的铁手紧紧箍着他肩膀,陈几顾瞥了一眼,脸上隐隐有些烦躁,无奈地拱手道:“既如此,下官便将他交给将军罢。”他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护从,接道:“只是,若劳动了将军,下官心内必不能安。未免他在老太爷灵前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来,请将军切莫婉拒下官的一片拳拳之心,将下官身边的这两个护从带回府去,也好帮将军看着他。”沈砚笑说:“多谢陈大人考虑周全,我岂有婉拒之理?但劳动这两位护从,沈某心下颇为不安。”又命令身后家童:“还不将这厮给本将军捆了,扔在太爷灵前,叫他跪着不许动!”陈几顾道句客气,看了看仍在以头戗地、大喊冤枉的萧秀才,钻进青蓝官轿,鸣锣打鼓地去了。家童吩咐人押下萧秀才去,满面堆笑地冲两个护从拱拱手,道:“两位大人快请进,一向当差辛苦。小人甚是仰慕二位的武功,此番可要好好向二位请教。”沈砚心中赞了句机灵,自去内堂寻萧索。岂料他家实诚的小厮们,真将那腐儒捆了,此刻正按着他在灵前叩头。萧穷酸的额头今日遭劫,方才在府门外已磕破了油皮儿,此刻更是血流如注。沈砚偷笑两声,这厮属水荔枝的,皮还挺嫩。“好了,”他摇摇手,“都下去罢,我亲自看着他。”小厮们立刻作鸟兽散。沈砚端杯茶,装出一派深沉而富有智计的模样,笑问:“那穷酸,你今晨说你叫萧索,是也不是?”萧索方才在外面听到他的一番狠话,又经过被逼磕头,已将他当作恃强凌弱、倚势霸道的纨绔,因而甚有骨气地梗着脖子,沉默不言。沈砚好笑,这厮,脖子也挺修长。“来人。”他唤来老管家,“去,把他带下去洗洗,换身干净衣裳,再把他额上的伤包扎了,看着就烦!老头子若是看见文人在我这儿受委屈,回头非到本将军梦里来闹腾不可。”老管家应声“是”,带着怒恨交加、眼中蹭蹭冒火的萧秀才便向外走。“且慢,”沈砚又叫住他,“收拾好了,带他到偏厅去,我要问他些话。”老管家微微点头,带着萧秀才退了出去。沈砚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外,笑了。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小天使,谢谢支持。第2章公子如竹正是清明时节,午后天色日渐阴沉,到晚膳时分,已淅淅沥沥落起雨来。院子里几株梨花树,此时带雨正浓,清甜幽香随着片片白玉和进一地泥水之中。沈砚家在松溪村南最僻静之处,虽在乡村,却是大庄园,一砖一瓦都带着盛世气象,显然是浸润了百年的富贵。雨脚半收檐断线,飞檐凿花似龙盘。萧穷酸被带上来时,已换过一身孝衣,额上围着裹伤的白巾,更添落拓。褪去一身灰土,那张白白净净的脸终于现出庐山真面目。公子如竹,端温似玉,眉眼萧然,唇线紧抿,倔强非常。他站在廊檐下,隐隐然与水天落花的景致融为一色。“啧啧,想要俏,一身孝啊!”沈砚不觉呆了。家童见他家将军这有失风度的模样,忙耳语提醒:“爷,是不是叫他进来?”“啊,对。”沈砚回过神,捏出一个潇洒俊朗的笑,“带他进来坐。”萧索极不情愿,但方才抗拒沐浴时被强按着呛了几口水,他深觉这伙人强横霸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万万抵挡不过,为今之计,只有打定主意一言不发。屋内银烛高烧,灯火通明。沈砚此刻也已换过装束,家常半旧衣裳,拢着头发,左手里盘着两颗酥红莹润的油核桃,右手里拿着把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背后靠着一摞两个大引枕,吊儿郎当地歪在榻上。如今四月的天,外面又飘着微雨,寒浸浸的,压根儿用不着打扇。但沈大将军心里是存着个花样的:这萧穷酸是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