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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西吸口气,起身。大氅却披在水千身上,没拿走。听得脚步声远了,水千也缓和下来了神情。她将蒲团挪到夏暖榻尾,身子靠坐在榻下。背后就是夏暖,她却不怕。半晌低声喃喃:“郡主,后来我才知道,只是那段时间他恰好知道了母亲的身份,对我一时移情才救下了我,我们楼里哪里有什么清倌的发髻,我怕死所以跟着他走,恰好根骨好,年岁小,肯下苦工练才侥幸成为踏云楼一员。”“水西挺好的,只是我……我以前一直不愿和你多说话,怕你看出个什么,想不到……”默然片刻,水千又笑道:“其实云涯小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我们踏云楼比较难,任务也多,他和陛下倒是极好的,哪想世态安稳了,他和陛下反倒生疏了,他身上有道很长的伤,是替陛下挡的,那一剑还有毒,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活不下来,他却又很顽强。“不过,料想他不会和你说这些腥风血雨刀光剑影的事情。”“你送的那玉佩,他一直没摘过。”“走前那天,他说一句话就要笑一下。他以前最讨厌笑了,要么就是皮笑rou不笑的,他正儿八经笑起来很好看,挺招人,旧朝有人说书童该有书童的样子,新朝大臣老是说他媚上,他、就更讨厌笑了……”“认识你他最初挺不耐烦的,后来就越来越惦记你,闲了总是念着去看看你,听着你生病那会催着水南去问了好多遍,我们都说他铁树开花……”水千声音渐渐沉下来,半晌竟是落下泪来。“你走了,留下他怎么办?”偌大的灵堂,这点声音瞬息湮灭在雪声中、吹散于寒风里。夏暖生前爱攀折的那颗梅树上。花也凋了。水千怕安阳王私下入葬,或有小人蛊惑,一直守在安阳王府中,连着这么些日子,也消瘦了。她每日白天无事,就亲自在夏暖榻前念往生咒,萧羽夏玮亦是有所感,也不赶走她。头七过后五日。水千早上才手持起经书,准备念诵,水南从外间进来。附在她耳边道:“阿千,阿云回来了。”水千好似听得命运振聋发聩的声响。沙哑着问:“何处了?”水南道:“鸽子从蓉地传回。”水千起身,放下经书,振衣道:“青燕主事着丧衣,随我一起,城外迎堂主。”蓉地。云涯稍事休息,还是问了京城的情况。踏云楼人回答的时候,他的手都捏紧起来。那人道:“无异样。”听到的那一刻,心跳轰隆,又安稳落地。水北看着,心里感慨一声,也微微放下心来。这人,不敢直问,怕任何不好的消息,却又问京城近况如何,若是郡主已经殁了,怎么会没有异样?连日来的奔波,看来还没白费。匆匆用过午饭,云涯便让跟随的两个青燕堂的人留在蓉地休息,带着水北往京城赶。一行到此,算是再也不会有什么变故。水北打趣道:“你这形容憔悴得,不怕小郡主见着不要你了么美人!”云涯:“滚!”水北:……半晌后,云涯:“你带药去安阳王府,我回去换个衣服。”水北:……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大姑娘么!!!水北没有水东那么二皮脸,不再开口撩云涯。一路上安静得很。云涯却有些受不了这种安静,过了会主动开口问:“她会不会眼睛……”水北抢道:“不会……”云涯还想说什么,又按捺住。一想到夏暖若是瘦骨嶙峋他就有些,不愿去面对。云涯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疾鞭加快马,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要接近城门。水北心头一松懈,连日来的疲倦就有些浮现,他赶忙深吸几口气,清醒几分。然则,再往前行几里,水北心猛然一沉。四个素衣白裳端直腰板坐在马背上一排。看不清脸。不过这人数……若是水西、水北、水南并水千,刚好,四个!水北手有点抖,也不知紧张个什么。心里却劝慰,哪里那么凑巧。然而渐行渐近,那四人齐齐下马。水北手一松,鞭子落了,他只好并腿催马前行,心却再也提不上来。前方云涯好似也慢下了速度。他看不到云涯神色。也不愿看到。再近些。果然是,他们。水千立在最前方,一身着白。云涯下马,水北跟着云涯一齐下马。云涯看着眼前四人,略微干涩问:“你们……踏云楼里……”水北也想到了,若是夏暖殁了,不该是他们着白衣,且消息没到蓉地,若是只有这两日的事情,也不该……水千往前走一步,身后三人眼睫微垂,不愿和云涯对视。只有水千,眼神干净又坚定。一步一步,似是踏在云涯的心上。水千直视云涯,不避不闪。她说:“阿云,郡主殁了。”眼前有片刻漆黑,云涯再能看清东西,已是不知不觉退了几步,水北手放在他肩头。他拂开水北的手,单手扶额,开口粗粝沙哑。“皇室中人殁了,会敲丧钟,蓉地为何没消息?”水千苦笑,难为他如此清醒。“怕你回来有所耳闻,同安阳王商议,王爷应允。”自己一呼一吸都响彻耳际。云涯眨眼,有些分不清方向。他咬着牙:“什么时候?”水千:“三七已过,今日是三七后第五日……”“下葬了?”他的声音随着身体一起,带着痛楚,带着难耐,带着颤抖。他强行压着。“王爷同意等你十日,现在停灵安阳王府……”话未尽,云涯翻身上马,一骑绝尘奔进城门。水千反应最快,登时道:“快跟着!”踏云楼主事们才回神,连忙紧追不放。京城内忌疾行。违者杖十。此刻,已然顾不得那么多。云涯快的不可思议,水千亦是追的勉强。好几次要撞着人,又堪堪避过,水千拉缰绳的手隐隐在发抖。云涯在安阳王府前勒马。洵青立在安阳王府门前,府门前白花高悬,洵青丧服和水千一众人如出一折。岂止是安阳王府,一路行来,哪家人门口无白布?云涯下马,站立不稳,又退了两步,口中似有丝丝生铁味。洵青安然道:“云大人随我来。”云涯恍恍惚惚,只跟着她,途中偶有踉跄,洵青只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