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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扳机上的手指,拨通卫星电话,“她动手了。”半分钟后,仓库门被撞开,里面的人刚被惊吓太过,毫无斗志,像是见了光的老鼠四散逃离,被一个个摁倒在地。警员们死伤了队友,火气上涌,动手丝毫不含糊,一把扭住赵伏波就要给她上铐子,正在这时,一个文弱的四眼儿跑下警车拦人,吼出了平生最大声量:“那个别动!自己人——!是我们市局的人!起开!”好不容易把赵伏波划拉过来,王斤大喘几口,如释重负地摘下镜片,擦了擦眼角。“叔来接你了。”他说着,脸上不知是哭是笑。赵伏波微微笑了一下。人情债不可轻偿。对立无言,半晌,王斤拘谨地捏了捏她单薄的肩膀:“人没事就好。”赵伏波披着毯子,悄声问:“都抓到了么?”王斤严肃道:“来伊饭店下面逮住一个大买家,外省的,拉回去先审了,余诚滨这里还需要清查。”赵伏波顺坡道:“王叔,这案子与我牵涉很深,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完全配合。”月初一,陈庚汣一行人启程后的第二日,严宏谦失踪。不光如此,汣爷的干将们清点资料物资时,发现严宏谦近期转移财产,并带走了不少“罪证”,这真是明目张胆的叛变了。老爷子咬牙切齿缓缓念出那个名字:“严宏谦。”他骤然喝道:“——把严宏谦的档案发给那个姓赵的丫头。”“汣爷!”陈庚汣刮茶盏的手铿锵有力,声线犹然带笑。“严宏谦,赵儿,这两个人一番恶斗,想必是十分精彩了!”赵伏波最近几日都在警局接受审讯做记录,为防清查后人数与口供不对,侯二干脆去自首,然后理所当然被她从局子里捞出来,没受多大苦。赵伏波早有准备,从王斤那为他搞到一份线人档案。出来时侯二接过她带来的皮夹克,披到身上,两人并排站在路边,望着萧瑟的早风,他问:“有烟么?”赵伏波摇头,扔给他几个钢镚:“自己去买。”钱不多,附近又荒芜,他走了很远的路,才在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卖铺拿了一包最便宜的“飞燕”,回头走了几步路,发现赵伏波跟着他,走得很慢。他咬着烟屁股,忽然想笑:“怕我跑了?”赵伏波说:“你跑不掉的。”侯二点头,狠狠吸了几口:“也对,从来就没有天涯海角,跑到哪里,都是人山人海。”赵伏波依然在慢慢走,双手插袋,越过侯二,她穿的是一件牛仔吊带衣裤,干净简练,背影像无家可归的学生,沿着路边枯黄倒伏的花花草草,走向没有终结的尽头。相差超过五十米,侯二碾灭烟,拔腿追上去,跟在她身后,一前一后,不贴近,也不远离。他想,上贼船了。可他又不想下去,就这么晃晃荡荡起航吧,从今往后,不管天南海北,不管刀光剑影。直到风暴劈碎他们,直到再也不能到达的尽头、生死的彼方。“去哪里?”“钓鱼。”年轻的舵手头也不回。赵伏波钓的是汉老六,虽说此人滑得跟泥鳅一样,但被鱼钩勾上来,刀子在身上平拍几下,也就老实了。出事前夕,汉老六假意奉迎上面旨意做安排,实际提了大笔现金,设计好了完整的逃脱路线,只要赶到阿森港口,上了接应船,天高海阔任他飞。前提是安全抵达港口。公路上,一辆“石油运输”的货车大刺刺横跨路面,彻底堵住了去路,汉老六差点一头撞上去,猛踩一脚刹车才避免了爆炸。他心悸之余破口大骂,焦躁地下车,几步上前去敲货车司机的门,门开了,赵伏波咬着可乐吸管,手里夹着烟对他笑:“哟,老哥。”驾驶座上的侯二低头摆弄乌色的枪械,金属摩擦声咔咔响起。烟灰在他面前朔朔落下,汉老六背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汉老六自诩是个文职人员,面前虽是个未成年姑娘,但本质上是个能徒手把人砸出重度脑震荡的暴徒,硬碰硬必输,唯有投降才能一线生机。他脸色阴晴不定,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拖延时间等有人来救他。直到赵伏波抽完了那支烟,他的脸色一寸寸惨白了下去,知道没机会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他抖着胳膊,双手将车钥匙送上去。然后轮到严宏谦。严宏谦这个人,藏得深,疑点不外露,与政与法都沾上那么一点,这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所在,洗白地最快,改头换面,谁来都不怕。赵伏波笑纳了汣爷送来的档案,雇了个私家调查团,查到了他的不久前刚刚转移过、脱离汣爷视野范围的家,他没有结婚,无儿无女,家里只有一位老母,无不良嗜好,每天就是烧饭织毛衣,伺候着一周回一次家的儿子和一只老猫。某周末,严宏谦转了几次车,刚靠近自家的门,意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言笑晏晏的说话声,他心里猛地一沉,此时他也明白最明智的办法就是立刻转身离开,但里面的不是他的情妇伙伴,是养育他几十年的母亲,他只迟疑了一秒,火速掏钥匙扭开了锁。他绝望地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门口堆着几个装电器的纸箱子,侯二穿着一身工人吊带裤,正在一台崭新的电视机面前调试电源,沙发上贴着他母亲的是一个漂亮文静的小姑娘,梳着马尾,别着蝴蝶样式的发夹。老猫伏在地毯上,呼噜噜地睡觉,尾巴搭在女孩的白色球鞋上。老母亲见了儿子很高兴,连忙叫着他的小名:“谦宝,快来坐,厨房里炖着汤——这是我儿子,赵儿啊,我儿可有出息了,在外头赚大钱。”赵伏波就扭过头对他笑,羞羞怯怯的:“你好。”严宏谦脸皮不停抽搐,这就是一个包裹糖衣的人形炸/弹,他永远忘不了余哥的入狱照片,头壳直接瘪下去一块,傻兮兮地仰头笑,嘴角挂着一串口涎。自然谁都供不出来,零口供入狱。“这位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在飓风里抖。母亲高兴地摩挲赵伏波的手:“你不是给我买了台电视吗,这位师傅说婆娘回娘家了,把闺女一人放家里不放心,一并带来,小姑娘家家的嘴可甜了,又娇又俏。”伸手在赵伏波鼻子上轻刮了一下,喜爱之意溢于言表,“生在我家里多好,奶奶天天给你做毛衣,啥花色随你挑。”严宏谦喉咙里沙哑地干笑两声:“这样……”她生在哪家,哪家要折寿十年。赵伏波忽然朝厨房张望了一下:“奶奶,我怎么听到水开了,汤是不是好了?”母亲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