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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发髻衣饰已不再是少女时那般,可分明应当更娇艳动人脸庞,却也莫名憔悴了不少。侍女上前为她换簪子,被她扬手辟开,玉簪碎成数段,清脆裂声于她格外刺耳。“不打扮了!有什么用!”阙阳疲惫道。一身浅水红宫缎裙袍也点不起她的神采。转眼成婚这些时日,她眼中的一切都变了,阙阳望了望屋外渐暗的天色,恹恹饮了口茶,缓缓起身,有些无力地收广袖迈步出门去:“他回来了么?”侍女有些不安:“回夫人,前些天您吩咐撤了人手,大人那头便没人守着消息了。”阙阳也无心发火,嗤笑一声:“那头?左右不过同一座宅子。”“陪我去看看。”阙阳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她一时恍惚。那是半月前。站在暖阁外,阙阳一时又犹豫了,新婚不曾圆房,这么久以来被刻意相敬如宾,从不解、愤懑、哀伤,到今日心如死灰,她已不知该说什么。同她梦寐以求的丈夫,竟不知说什么。她无人可诉,也无心去诉,一切在她眼里都变得陌生。她有时梦见从前被自己杀死或下令除掉的人,忽然觉得世上无人能为所欲为一辈子,她甚至根本不知道怎么做,除了和顾家冰冷冷的一桩桩合作,自己似乎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阙阳摸了摸眼角,走入院子往暖阁去。阁外并无人守着,她知道顾啸杭这阵子都宿在这里。门推开,阙阳往楼上去,转过扶手,珠帘内似有人影,满屋泛着淡淡香气。她忽然感觉到什么,在原地僵了僵,进退不得,仍是走了过去。隔着一道珠玉帘子,里头锦帐半闭,一名少年沉沉睡着,看模样很俊朗,身上红色锦袍散乱着,伏在锦被间,依偎在顾啸杭胸口。阙阳眼睑颤了颤,似是吹了沙尘,微微迷眼,隔着依稀珠帘,她死死盯着那少年的脸,几乎有一刻认错了人。她不想再待着,捂着嘴巴后退,却撞到桌角,瓷瓶咣啷一响。顾啸杭抬起眼皮,却并未起身,瞥了一眼,自然认出是谁。“看够了?”顾啸杭淡淡道。阙阳颤抖着道:“你……你、故意的!”顾啸杭没有说什么,只道:“夫人早点休息,别乱跑了。”阙阳浑身后知后觉发起抖转身踉跄跑下楼梯冲出暖阁,被候在外面的仆从扶住:“夫人慢点儿。”阙阳仿佛被刺激到,所有人都让她不寒而栗,她僵硬着说不出话,侍从搀着她送回去,她却觉得自己是被押送回去。……阙阳回过神,整了整衣襟,迈入顾啸杭书房,隔着数步看那清雅的男人:“咱们做个交易吧。”林熠仓促离开金陵,一路北上,先至北大营同林斯鸿会面,商议后,林斯鸿带军入关平乱,林熠留在北疆应对随时蠢蠢欲动的柔然大军。萧桓至南洋后如雷霆扫过,直击遇袭的四港平荡入侵乱军,紧接着率军离舰,沿路轧掉各处叛军,顺手派军将海寇清理一番,百越官府蛀蠹得稀烂,留下一副壳子摇摇欲坠,收拾起来极为麻烦。林熠一直都能收到萧桓传来的信,这几日又揪出一批走私商船,私运精铁硝矿,线路隐蔽精巧,以至于不细察根本找不出规律。林熠看了一遍,心里有些不对劲,能做到这样利用漕运路线搭网的,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他认识的人里也只有顾家和萧桓,前者自身经营漕运半壁山河,后者则是掌管金戈群岭以南疆域的大将军。第109章柔然金陵城南,顾辞君捧着一卷书,望着院中梅树正发呆,院门被轻叩响。他回过神来,放下书起身去迎,门扉敞开,见外面是几个陌生人,衣着低调而讲究,顾辞君有些失望,打头一人却一礼:“可是原御史大夫顾冼之子,顾辞君?”顾辞君连忙点点头,温和道:“正是,请问阁下是?”那人毫不拖泥带水,取出一密封着的匣子给他看了看:“陛下钦命大人入朝,还请大人将文牒示与在下,领旨后便尽快往金陵去赴任。”顾辞君愣了愣,而后仔细看一眼那木匣,正是从前父亲还在时,偶有宫中谕令密报送达,他所见过的模样,绝非伪造。来使送达谕令便匆匆离开,顾辞君如在梦中,反复读了三四遍,盯着那落印,想起曲楼兰。曲楼兰在他家中暂居三日,金陵的雨连着未停,最后那天,顾辞君出门,恰见到曲楼兰与人碰面相谈,对方竟与这几名来使的感觉有些像——那是给宫中办事的人身上特有的姿态。北方,关内接连数地起乱,林斯鸿和儿子短暂交接,未来得及多相处半日,便率军入关一路分兵设障,阻截乱军往南行进的势头,径直南下急行军至潼关增援。此番起乱如星火燎原,不知暗处引线由谁所布,亦不知北方九府大地上遍铺洒的桐油是谁所埋藏,只无声无息一道暗令,瞬时惨烈蔓延,战火冲天而起。林熠守在北大营,心里焦躁无比,暗道柔然王可别在这时候撮他的火,可偏偏烦什么来什么,柔然趁此机会,再次倾巢而动。十三部原本几乎不可能在明年之前再次部署这样大规模的动作,林熠立时知道有蹊跷,点兵布将从容应对。两军交锋起来,他把一肚子火气全发在战场上,第四日直接取过旁边士兵手中弓箭,遥遥往柔然汗王射去。那弓力道不足,只险险擦着柔然王鬓侧而过,林熠出过这不大趁手的一箭,便把那弓一丢,这一箭惊得柔然王四周将士一片大呼,却不知出手的是谁,想必本就不甚露面的柔然王,今后更不会轻易往前线来。北疆仓促一战,双方暂时鸣金收兵,广袤原野,孤烟落霞,苍茫大地接连天际,若非远处营帐星布,根本察觉不出正值交战期,反倒有种安宁的错觉。林熠收到萧桓的消息,南洋同北方局势也差不多,大面积动荡蔓延在无垠疆土内,像是一道疫情迅速流散四方。信中提了几句百越走私一案,数量惊人的硝矿和精铁沿漕运水路调行南北,勾结漕运海运官员放行,而即便没这一出里应外合、监守自盗,以当今各地出入港的密度,也很难查出问题来。萧桓已派手下专办此事,林熠收起那信便烧了,沉吟片刻,点了几个人,迅速换衣服离营往北去。林熠带人绕了一段路,至翡裕河边便暂停,估了估位置,沿小径如山谷。从前来此,这里一片天然,从山到水无不是自由生长,如今山谷变了许多,到处都有试伐林子的痕迹,山谷另一头冶造营大帐倒是已经一座接一座,却没什么人,仿佛一座原